夏末,夜晚间已经有了几分凉爽的意思。梅落在院子里看夜空。
锦心和墨兰陪了她一会就去做针线了,木槿被她打发去陪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墨菊去了,只留下墨竹给她打着扇子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话,梅落见墨竹有些困乏了,便说自己要睡了,打发墨竹先回去铺设床帐。
懒懒地伸了个腰,刚刚将脖子左右扭了扭舒展一下身体,就听身边有人轻声笑道:“小星星,你留在外面是为了迎接我吗?”
这一下惊喜突如其来,梅落一不留神就把脖子别过劲去了,歪着脑袋“哎哎”地直叫。
消失了很久的七少走了过来,一袭貌似常年不换的玄黑外袍上,亮闪闪的滚边银丝在月光下更加如同七少那双狡黠的眼睛,闪烁着隐约的寒光。
梅落其实一直不明白七少为毛要穿这么拉风的衣服。要说黑色是夜晚的掩藏色,那弄个银丝在上面根本就是画蛇添足,而且还有巨大的风险。
若是七少艺高人胆大,那还不如直接穿白颜色的衣服好了,更拉风!
梅落歪着脑袋看着七少的衣服暗自吐槽,见他走过来看着她笑,不由恼了。抬脚踹了对方一脚,骂道:“笑鬼啊!还不快点帮我扳正了,看着我这倒霉样你很高兴啊?”
“嘘!”七少一指头按在她唇上,嘘声道:“现在还是七月,晚上别说那个字!”
梅落听的好笑。没想到七少还相信这个。不过一想,古时候的人大多畏惧鬼神之说,对于这种神秘莫测的事,即便是皇室贵族,江湖侠客也都跟一般老百姓没两样。
七少将双手固定在梅落脖子两边,稍一用力,只听“咯噔”一声轻响,梅落的脖子回到了原位。
“还是正过来看你比较好看。”扶着脖子扭了扭,梅落看着七少一本正经地说。
“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了?你觉得谁比我好看了只管说出来,我跟他比比。”七少鼓着脸,一副气愤的样子。
梅落真的扳着手指数起来,嘴里念叨着:“比你好看的可多了!先不说那些师兄弟们,就说这宫里的吧,五阿哥就比你好看!其他像三阿哥啊,六阿哥啦都长的很好。还有那个四阿哥,别看他满肚子坏水,人倒是长的很不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的。”
梅落数着指头兴致勃勃,七少听的脸越来越黑,再听到她对四阿哥大加赞赏的话时,一股酸气冲上喉咙,忍不住插嘴道:“那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还一双桃花眼!那根本就是双死狐狸眼!”
梅落翻了翻眼,假装没听到他那股子酸味,问他怎么有空过来看自己。
“星星,这次是来请你帮个忙的。”七少郑重地说。
“你拉倒吧!堂堂百晓楼的大掌柜需要我一个三流杀手帮忙?帮忙去吃饭啊?”梅落才不相信呢,轻皱着鼻子哼道。
七少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一双微微斜斜上挑的眉眼,竟然平添了些许邪魅:“是真的。这次非你不可!”
“是什么?”
“药!”
“做什么?”
“对付一个敌人。”想了想,七少又加上一句:“虽然长的好看但却满肚子坏水的敌人。”
梅落挑眉看他,七少扬了扬眉:“如你所想。”
“所有的东西都你出!”
“自然。连场地都给你预备好了。”
“什么时候要?”梅落也不耽搁。她也是杀手,即使是个不入流的,但杀手的基本知识都没忘记。
“最好是,现在!”七少心里有些不忍。要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配制出他想要的东西,难度不可谓不大,但是时间紧迫,他也没办法。
梅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是要么不来,一来就催命!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掉头就往屋子里去,七少忙拉住她问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不得编个理由骗锦心她们啊?”
“哦!这个不用,我已经帮你摆平了。”七少一把捞住她的杨柳细腰,不等她叫,一指头戳在她脖子后面的穴位上,口中歉然道:“这是规矩,对不起。”
“七少你个大混蛋!”梅落在晕过去之前骂了一句。
***
一队身着黑色袍服,左臂上扎着红色布条的蒙面人正跟另一群同样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捉对厮杀着。
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这些人只是抡着刀狠劲地猛砍猛剁,任凭鲜血四溅谁也不吭声。
青天白日下,任谁看见这幕哑剧般的厮杀都会心生胆寒。刀光闪闪,残肢断臂随着扬空的刀光飞向半空中,再“砰”地落到地上,溅起一溜灰尘。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少,忽地一人撮唇一声长啸,瞬间属于他这边的人像潮水一样飞快地退了下去。
臂上扎着红布条的黑袍人并没有去追,他们只是分出一部分人迅速地把地面清理干净,另一部分人就立在旁边警戒。片刻功夫后,地面已经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了。就在这时,皇帝的御辇远远在望了。
黑袍人看了一眼,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便向四周逸去,这个黑袍人留在最后,伸手从身上掏出个小竹筒子来,迎风微微摆动,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的黄色粉末从瓶子中飞出,瞬间空气里再也闻不到半点血腥味了。
“看不出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还是少主英明,我这个师傅真的是白当了。”黑袍人自语着嘿嘿一笑,转身就像一抹轻烟般地溜走了。
宽广的大道上,像征着天子身份的黄罗大伞和倚栏上雕着镂空花纹的木质车辇缓缓行来。当先是两队骑兵及步甲兵组成的清道队,负责开道。明黄色的妆缎在微风中飘摆着,恰似乾隆愉悦的心情。
历来皇帝都怕刺客闹腾,这条大路的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半棵树的影子,众人行走在烈日下,个个都汗如雨下。
前行的清道队伍一路平安地前往城门,无论是乾隆还是那些腰挎军刀的护卫,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之前发生过那一幕血战。
皇城中,一对对甲胄鲜明的队伍挺直了腰杆站在道路两边,在他们的身后,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巷道里,正上演着跟城外一般的事情。所不同的是,这次的人所穿的服装五花八门,不是很好辨认。
“皇上的銮驾快进城了,务必解决了这批人,不能出了乱子!”领头的人瞪着眼,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属下,严肃说道。
面前的数名黑袍人只是举起了握成拳头的右手,在自己的左肩上碰了一下,发出他们表示答应的固有手势后,转身冲进每个巷道中。
领头人站在原地稍稍停了一会,转身往另一边扑去。
“外面现在怎样了?”永珹懒洋洋地歪在凉榻上,一只脚不安分地勾着帮他捶腿宫女的衣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单腿跪在地上的人。
“回主子,城外那一批人……失败了!”这人略迟疑了一下,转而就在永珹轻轻的一声“嗯”中,赶紧把事情说了出来。
永珹并没有大怒,反而轻声笑了:“老五倒是有些手段嘛,爷还真是小瞧了他。不过,只赢了一场可不算什么,爷还有后招呢,可以慢慢消遣。”
伸出手指弹了弹指甲缝里看不见的灰尘,永珹慢悠悠地吩咐面前的人再去打探,他则又戏弄起宫女来了。
与此同时,五阿哥在乾隆让他坐镇的景阳宫里穿戴整齐,正准备出去迎接皇帝的銮驾。
“回主子,城外那批被消灭了,白鹰汇报说那个药很管用,洒了后一点血腥味也闻不到了,叫主子您放心。”身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报告说。
永琪正在扣布盘扣的手顿了一下,嘴边飞过一丝笑意,不等别人看见,转眼就消失了。
压了压眼眸,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边对着镜子检查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边说:“去告诉他们,在皇上进入养心殿之前,全城戒备,不得松懈。我们还不知道那个疯子还会做些什么事情,不能大意了”
“是!”太监答应了爬起身出去传令。
仔细看过没有不妥的地方,永琪拿过湿手巾擦了擦手,将桌子上那顶缀着东珠,代表皇子身份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头上。“出宫,迎接父皇!”
外面怎样闹翻天,迴风轩里都听不见半点风声,因为梅落正在呼呼大睡。
几乎是累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七少帮她预备的密室,直接昏睡在迎接她的七少怀里。也因此,她好多想问的问题都没来得及问,更别说一直想让七少带她逃走的事了。
墨竹进来看了好几趟,都见她没醒,不由得跟墨兰两人咬指头说悄悄话。
“小主这一晚上到底是去干什么了?看把她累的!”
“主子的事,咱别多管。咱们只要好好照顾服侍好就行了,旁的不要多嘴。”锦心在一旁听见便严肃地警告两人道,墨竹两个人只是点头不迭。
锦心吩咐两人守着梅落,一旦见她醒了就叫她,又叫墨竹炖了烂烂的鸭子肉粳米粥,搁在炉子上温着,预备着梅落醒过来好吃。吩咐完了,这才走到门外,站在院子里看着远远的地方发起呆来。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的主要责任就是保护好梅落,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样艰难艰巨的任务。
今天那个人来找她,说皇帝就要回宫了,千万不能让皇帝看到梅落。
“看到又如何呢?小主毕竟是常在,也就算是皇上的女人了。皇上若要临幸,谁又能阻拦?谁又阻拦的住?”锦心对他的吩咐很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既然入了宫就该努力在这宫里打出一片天空,总不能老是随便被个什么人就骑在头上。
“要不就干脆带她离开后宫。锦心相信,以主子您的本事,带一个不受人注意的小小常在还是没问题的。”锦心别有深意地说。
第55回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