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于海吃惊地说,他的惊讶表情无疑于看到了一个稀有怪物,“岳先生如此一表人材,喜欢他的人肯定多。如果是一个难看的人,人家有可能不理你,但怎么可能呢?岳先生性情还如此近人,也不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就像你似的这样轻浮吗?”安琪再说。
“安琪小姐,你可冤枉我了,我可不是一个轻浮的人,谁不知道我真诚,重情重义,你怎么看出我轻浮了,难道我有一副轻浮的相?”他看着安琪问。
我笑着接过话说,“我看出来了,于海不是一个轻浮之人,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重情重义。否则,安琪,他还如何搭救一个陌生人——那就是我。”
“听听,有人都为我做证了”于海笑着对安琪说,“你怎么就认为我是一个轻浮的人呢,所有人都从不这样认为,他们看到我的第一眼还觉得我这人很真诚甚至挺纯洁的呢,大家当我一个小孩子看,说我天真无邪!”
安琪就大笑不止。于海看着安琪,眼里闪烁着欢乐而纯洁的光芒!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于海走后,我对安琪说,“安琪啊,你看于海警官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啊,幽默,性情良好,感觉又不轻挑。”她说。店子里进来了几个顾客,她热情地打量着。
我又弹起了吉它,顾客走后,安琪来到我身边听着我弹出的音乐。我说,“遇上一个好人是不容易的,安琪,如果他有意思有热情,你不要错过他。”
她说,“岳阳哥,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我真的不想错过了。但我错过的人又回来了,我不想再失去他。”
“这就好,安琪,要把握住自己的感受,还要看对方的意思——有人就是想给就是还想爱,也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别把自己的纯真试图放到沧桑的那些生命中,那是填不满的,因为他们的忧伤是一个无底洞,你在那里注入再多的东西也不能感动他们。”我用吉它弹着那首著名的萨克斯曲子《茉莉花》,但这首温暖的曲调被我演绎得伤感委婉,理解这种心声的人如果听了会流下眼泪的。
“当那个人还有一颗向着生活的真心就还有希望,岳阳哥,真诚的爱如果都不能够感动生命,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下的啊。他还有一颗心是眷恋这个尘世的,就是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看着我。
我说,“眷恋的心也只可能是献给他自己的记忆的,安琪,也许他没准备献给生活。你的爱会感动他,他也是爱你的,但这份爱已经升华成一种亲情,只是这种爱已经不适合走进生活了,它只是兄长般地关怀,甚至是精神上的一份激动而已。安琪,一份激起你信仰般的爱最能配得上的是一个将这份爱当作信仰的人。别把自己无辜地卷进不属于你自己的那场苦难的茫然的思念里。就当是你岳阳哥求你的,安琪,你从他那里收回你的心,你还将他当作是你的岳阳哥而不是其他的别的什么!”我停下吉它,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她流着泪看着我,忽然她伏到我怀里哭着说,“岳阳哥,可我做不到,我先我姐爱上你的,我明白我的心,但你看不到,你一直没有看到。看到你与我姐的那份爱,我的心就更加向往也更加纯洁了——我为你们的爱情感动。我不嫉妒,那是因为我能包容一切你所有的行为,我暗自决定了,我这一生都要等下去,哪怕我这一生都孤独地度过,我愿意。我愿意的,我不赌气,不消极,真诚的懂得爱的心灵不需要与自己叫劲——能感觉爱就行。岳阳哥,你别走了,留下来,让我看到你,别再这样折磨人了,别让我再也看不到你。我不知道我那里做得不好,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的心疼了一下,这段话我似乎给别人说过,我想起来了,是对安雅,是我对安雅说的。我哽咽了一声说,“安琪,我那里讨厌你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安琪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那你就别走,岳阳哥,说出我的心里话,在你的这种态度面前会让我羞耻,但我又不得不说出来。我妈妈都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你走后,我一直摆弄着你复制给我的你的碟片,我从中听着你的声音,你对我们弹的吉它声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能从你们的专辑里听出那个声音是你弹出来的,用心听就不一样。你走后,我们几个女生就谈论你,我听着别人说着你的名字我就感到甜蜜,好像你就站在我面前似的。我知道姐姐在你心里的位置,那是无人能代替的,但是岳阳哥,假如有种可能在我姐姐以前你爱上我呢,你也会不会是一样?”
我用一只手将她的头拍了拍放到我怀里说,“爱情不是先入为主的,安琪,它要靠两颗心的默契经营,甚至还不是经营出来的,它是一刹那间就能让自己感觉到的,我都等了三十多年才等到了你姐姐,这就是爱情,而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但是如你所想像的那样,如果那种可能真的出现,我不知道,但是真的假如有那种可能,我只能相信爱会最快地能成为我的信仰,我将会用我一生的虔诚去信守它。真诚的爱只在生命中得到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太多——这就是我的爱情观。安琪,就是我人是你的,但我的心也可能在别处。也许对于义务我会努力去竟,而且表现出生活中的积极性与乐观性,但是心可能就在别处了。因为我这个人就这样,我的爱情还没有过去,它还在我心里——直到目前,还没有人能代替她!”
“我明白的,岳阳哥!”她叹息了一口气说,“能有今天也不错了,我这一生还能靠在你的怀里,即使是你施舍的,我也满足了。岳阳哥,我听了你的心声,我为我姐感到高兴,但我一点也不妒嫉她,我还为她开心。你是一个好人,岳阳哥,否则我不会对你如此了。但你的话同时也让我感到欣慰,因为我假如在我姐姐以前,我听出来了,你也有可能就像爱我姐姐那样爱我——就是死的人是我,我也感到高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样的爱了,爱情的海誓山盟不过是短暂的风月场上让自己消极地时髦地逢场作戏罢了,是无聊的人们随时换着的口味——它的诺言比一个最善于说谎的人的谎言还靠不住。岳阳哥,但你的爱是心里惦着的,你的心还让我姐姐活着,在那里鲜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生命只有在你心里有意义。我尊重你的选择,岳阳哥,谁撕破了这个世界上如此真诚的感人的爱,那她也就对这个世界毁灭了一个信仰般的奇迹。”
“傻丫头,你是正确的,你岳阳哥为你给他的爱会在这个世界上鼓足勇气。他其实在你这里还能够激起最微小的回忆,他就感到幸福。安琪,别为了他,让你锁上你的心灵,你得向这个世界敞开,因为它是美好的,你不能关紧你的心灵的大门,让你也得到一份来自真正爱你的人的爱,这样才对你是公平而正确的。如果有一天你对别人感觉到了与你心灵息息相关的那份感动与激动,你别试图抹杀它!顺其自然吧,人活在大自然,这也是大自然暗示人生命的规则。”我说。
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她又流泪了。我放开她,但她还不愿意起来。我就像一个哥哥似地那样爱她,那么纯洁那么关怀,又那么与她亲密无间。但我也感受到了她对一个哥哥似的深情。她说,“岳阳哥,现在抱我的是我的哥哥,仅此而已,有时候这样的感觉与身份要比别的感觉更好,更让人踏实。”
我又拍了拍她的头,纯洁地笑了一下,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慈祥的感觉。
于海再一次来这里时,我便积极地促和他们。于是一直到后来,于海便频繁地出现在店里了,于海对安琪真有那种心思,我看到了小伙子真诚的纯洁的爱在安琪的身上包围。他爱的胆小羞涩而深刻,他说对了,他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人们一般都当他是孩子看,他没说错。安琪倒显得大方,我看出来了,安琪也很喜欢于海,只是我在她心中的光芒还照耀着她,别的萤火虫的微光当然对她没有吸引力。我想该到了我离开的时间。
每次有我在场还能给于海壮壮胆,但我会留时间给他们。
春节过后,我又一次去看了安雅,我买了一大幅鲜花放在她的墓碑前面。安琪陪着我去,我们到了没多久,于海也带着鲜花来了。我们三人在她墓前沉默着,最后我说,“你休息吧,安雅,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看你的。其实不用我来看你,你一直就在我心底。你就在那里没人能打扰地与我呆在一起,你在那里按我的心思与我一起生活着,我拥有你的彻底而唯一。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幸福的爱的整个天地,它不小,但那里仅仅放着的就是你!”
我说完后看见安琪已经泪流满面,于海在安慰着她。
后来于海对我说,“岳先生,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我以为这样的爱是人世间所没有的。”
我说,“这样的爱在人世间有,在你真正爱上人的时候就会到来,但是真挚的爱情却越不过尘世的诱惑。一个人没有多少克制力对爱情虔诚地献出自己的心与身体,常人做不到的是这个。它不神秘,一点也不,而且它表现得极其普通,就是我们是否真正地把爱情当作我们用来承诺的那样——这还可以用来衡量你是不是对爱情时常撒谎。”
于海后来告诉我说,他懂了怎样去爱。
我说,“于海,安琪是个好女孩,给她一份最简单最普通的爱,那就是你在漫长的甚至在一生的时间里就像你这时候表现得纯真与真诚那样做到言行如一,你不需要做得更多,因为你只要做到这样,你已经就做了最多!”
他说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做起来也最难。
来春时我对安琪母女说,“我该离开了”为了安慰他们,为了照顾他们难舍难分的那颗心,我再说,“当然我还会回来的,也许我离开后的下一个理拜就说不定回来了呢!”
我把我的那把伴随了我多年的吉它留了下来,因为我准备长久地做旅行,带着它很不方便。安琪看了很高兴,她马上贪婪地抚摸起来,我笑着说,“安琪,对于有感觉的人来说,那里真的能体现生命,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学习弹弹它,在你越来越娴熟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不止是你用来寄托人的思念的感情的,还可以寄托自己的心思,它可以让你学会真正地表达爱,同时表达真正的爱!”
安琪点点头。
安琪母亲说,“孩子,你就不能留下来吗,当不了我的女婿,就不能当我儿子吗,你一定要走吗?”
我强忍着泪微笑着说,“我该走了,妈,你保重,我还会来看你的,还有安琪。小妹”我看着安琪再说,我看见安琪的一串泪已经流下来了,“你要好好听话。”
安琪走过来抱了我一会儿说,“你记得要来,你要记得这里也是你的家。”于海也难以割舍,他说,“岳先生,你要保重,与我们常联系,用得着我于海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这一生随便你驱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
“多谢你的慷慨,于警官,我要驱使你的就是好好地待安琪。安琪,你也一样,好好地待于警官,他是一个好人,而且他会越来越好!”我笑着说。他们听了都笑了起来。我就在他们欢送我的笑声中离开了西安。
初春的天气对于西部的北方来说还有点冷,所以我先去了云南。我想到西双版纳去看看。
在一个山寨里我租了间屋子住下来,那里风景很好,山寨周围是草地,那里的草儿已茂盛了,绿得清新的沁人心脾,怎么呼吸也呼吸不够似的。一条不小的河流平缓地向下游流着,但那流动的姿势好像是静态的,就像一整面镜子在太阳底下闪光,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半山腰里是一片深色的树林,就像水墨勾勒的山水画,诗情画意,远山却白雪皑皑,依次叠开去,却那么自然,深绿映于白雪之间,婉娫起伏,渗入其中,那么轻柔,一点也不硬朗。那是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描绘得秀丽山川,我置身如此的诗情画意中感到惬意。我喜欢上了置身其间,喜欢上了最长久地驻足其中,我要将自己当作那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毫无关系的匆匆的一个过客。
我从早晨早早地起来,胡乱地吃一些东西,就到那里去散步游荡,一直呆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来。
我在近处看着花儿,看着蝴蝶在花丛中穿梭,看着蚂蚁在地上忙碌地跑。又在远处看着浮云游动在洁白的雪山上,于是云在雪山上最短暂地融为一体,忽然就分不清云雪了,但一会儿,朦胧的感觉过后,又是那蓝天与雪山硬硬地分开的清晰的线条,就像是从蓝天上忽然拿最锋利的刀子砍下了雪山似的。我看着洁白的雪山就像浮动在深绿的树林上边似的,还随风飘动。那巨大而遥远的白色动了起来。
这是疲惫的心灵的桃园,这里可以让生命与世俗隔离开来,远离尘世的喧嚣与浮华还有诱惑。就像人已经与大自然合二为一了,你已经是你最理解最不能与其分离的一部分,融入其间,你就在弥漫到它之中似的。我为我心中产生的概念感到高兴!我就如此地让我初来时看到的色彩在我脚下变浓,我却不自觉,感到一直就是那样,我也就随着大自然渐渐老去。有一天我偶尔到镜子前边去,但我的形象让我大吃一惊,我的胡须已经不知不觉之间长长了,浓密的络腮胡将我打扮得就像个老头儿。我想了想,为了融入大自然,我已经很久没修边幅。我有多久没洗澡,有多久没梳头,有多久没刮脸了。看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从我来的那时候起我就为自己没做过任何事。我看着那张由于沐浴自然的阳光而晒黑的脸,厚了的经历风霜的被阳光斑驳了的皮肤。在眼角泛着的细纹那样明显,因为粗黑的皮肤的缝隙里有着白色的嫩肉,那么细小。但我不难过,这张脸还是富有表情的,他虽然不洁白不可爱不惹人喜爱,但是更加生动了,他带着经历了岁月的风雨的个性与沧桑气。
我不准备刮脸,就让这个形象开始我的旅程,也许还有数年的时间我一直置身在大自然的怀抱。生命的岁月也有它本来的面貌,那就是顺其自然。这是我的人生的哲学。等这一段里程过去后,再修饰自己。人理解大自然不是因为他是否长得好看而相应地理解大自然多少,不是这样的,我想我用打扮自己的这段时光可以用来在阳光下或者是暮霭里躺一会儿,或者看一会儿草。
大自然里最让我感到高兴的就是有一片最明镜的天空,蓝得纯净而明亮。这样的天空是城市里看不到的,城市的天空有一种雾蒙蒙的让人不由地着急的压服感,就像在梦中有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样。我喜欢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看着天空,看着那一大片完整的没有缝补的痕迹的蓝,看着由于空气与光混合而显现出的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小的图案,在我视野里不停地下坠——无休无止,我甚至在那里看到了我儿时喜欢的童话。我数小时地看着那些东西,看着它们变幻多端的千奇百怪的样子,我没有惊动它们地与我的瑕想连成一片。
忽然有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走过来说,“爷爷,你怎么躺在这里,你不舒服吗?”
我起了身,我微笑着说,“爷爷感到舒服,因为舒服才躺了下来。你瞧阳光多好!”
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