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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但是高加林却说,“到底是怎么会事,岳阳,你就说说吧!”
我沉默了片刻再说,“我们在那个城市的一家夜总会包场子,合同签了半年,半年后如果双方都感到合作愉快,主要是双方的收入还令大家满意,我们再续约。刘楠有一副好嗓子,她甚至不用假音就能流畅地把握一些高音音域,她有一副能塑造气氛的嗓音,再加上她唱的劲道上带着的野性与她动感十足的形象上附和的那种风格的包装,她就像是专门生来就是唱摇滚音乐的似的。我们在夜总会一出场,就往往能带动气场。王亚杰是一个安静的人,他唱抒情歌真的堪称一绝,但对于年轻的心来说,刘楠的动感才让我们畅快淋漓。但有一天这个漂亮的女歌手的麻烦来了,有一个房地产商看上了她,这个地产商是那个城市地产界的大亨,但他的业务都不止于此,他炒地皮,炒楼,他的旗下都有好几个在那个城市最富盛名的操盘手,都在财经报端露面。这位大亨看上阿楠纯属偶然,有几个近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说喜欢阿楠,相互间时常进行比较——如果能搞她到手他们会如何出手大方——他们在比较他们将赐予她什么?这就让这个大亨非常来气,所以,就在那夜,他甚至走上台将正在唱歌的阿楠粗暴地拉下来,并且当众吻了她。阿楠受不了这样的侮辱,给他来了一巴掌,他笑着说,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说着他就离开了,夜总会里一片混乱,因为我们乐队都停了下来。阿楠将话筒砸在我身上哭着说,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我被人欺负了,你们这些懦夫!阿楠狠狠地瞪着王亚杰,王亚杰那会儿正在与夜总会的老总在后面谈话,这会儿从后边才出来。后来我们就解散了乐队,因为那地产大亨要占有阿楠,否则他就要让夜总会关门,夜总会的产业也是他的,是他的房产,夜总会老板租的是他的一套大楼的两层底下的门面。夜总会老板那天设计将以酬谢这半年来的合作为由将我们大家灌醉,然后将阿楠绑走了,绑到地产商那里。我们醒来时,我们已被扔到街上。我们的乐器都乱七八糟地躺满了一街,街上的行人们围着我们看。我们报警,但警察反而将我们抓起来,说我们这些醉鬼影响了市容,我们将警察们述说了来由,他们听了一会儿,偷偷摸摸的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威胁我们说,叫我们放老实点,如果再聚众闹事,我们将会吃不了兜着走。王亚杰带着我们几个起诉他们,但都败诉而终。就那样,亚杰的钱全部都被打官司了,后来”
……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对高加林说,“但没想到后来我还是遇上了他——就是那个地产商,他没认出我来,因为我们以前只见过最短暂的一面,而且那一面,他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刘楠那里,所以等于就没见过我们几个男的。”我没再说下去,因为那段悲惨的岁月太让我们没有自尊心没有面子了。
“我们解散乐队以后,我也失去了我一个人的初恋,我说一个人是因为我如此无能地允许别人从我眼前带走我深爱的人而无动于衷——我的初恋远没有让我学会勇敢地面对我的爱情!”我停了一会儿说,“我相信真情,但也许是我做得不够好。你不要将别人的不幸强加到你自己头上,因为你要明白——当一个人随时珍惜自己得到的,你的爱与所有你身边的人,在紧要的关头你就会明白你身边其实充满力量,你不是一个人在顶着苦难,还有你曾经付出爱的人——不管那样的力量在现实中存不存在,但都有意义!加林,只因你爱她,就别对婚姻失去信心,一个不经历过婚姻的人永远是不成熟的!”我弹着吉它说,但说过之后,我就马上后悔了——只因为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人家,现在这个时代——资历并不是你经历了多少明白了多少,而是你成功了多少,资格的衡量已经不再是阅历与智慧来标准的,而是用成败来衡量的,就因为人们重视一个成功的人的经验要比失败的经验与教训更受欢迎!
我马上对加林说,“加林,你也别听我胡说八道,我这个人其实是很脆弱的,我的言行时常会受我情绪的支配。有时候我心情不好时,我感到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光彩——但很显然,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美好——因为大多数人都需要世界美好!”
“你别说了,岳阳,我明白的!”加林从头下面抽出一只手在我的手上拍了拍。
我再说,“因为只有你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虽然有些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加林,一个人要活得清醒——至于结局到底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看了一眼号码,知道那是我的旧搭档,他姓田,叫田宇,比我大四岁,现在还在经营着那个玉矿,他有时候打来电话问问我近况。我停下吉它,接了电话,我向他叫了一声,“田总!”
“你小子干吗呢,你还好吧?”田宇在那头大咧咧地问。
“我还没死呢,你不会难过吧。”我平静地说。
“别说气话了,岳阳,你来吧,我们再合作,我需要你,矿上自从你离开后就一团糟,债主们就在矿上呢,呆着不走,上次的贷款凑合着还了,但又贷了些出来,银行里还款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这也是你的矿啊,你付出过那么多心血,你忍心就这么丢下它不管吗?玉石也没人要,过去进了货的人还纷纷来退货,说我们的玉是假的——那都是你的心血啊,大家都走了,我那时候没听彭森的劝,那一切他都知道——他说过对你不恭的人,这些玉就会惩罚他的,他说,因为这些玉就是专门等着你,看来他说对了——你回来吧,岳阳,我求你回来还不行吗?”田宇在那边说,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与诚恳!
“田总,我谢谢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诚地惦着我,我很感谢!但你知道的,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再被人在同一个地方陷害一次,那一次我差点死了,埋在石头底下的人差点就是我,我不害怕吗,你这时候还叫我回去,我回去后,你还想再炸我一起?为此,我欠了钱,现在我只想把欠的债尽快地还上,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人命只有一条,我死了我还有债呢,我死时可不想欠着人的帐就这么走!”我越说越气。
高加林怔怔地看着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现在我什么都想明白了,田宇,我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我累了,过去彭森一再对我说:玉选择了我,对我不恭的人——那些玉都会惩罚他,他临走时一再说大祸马上要临头了,但我一直不信,但这会儿我信了!算了,不说这些。是的,对于那些玉石,我能说我还有那个能耐让玉的名号重新叫响——因为我的原因,它会一文不值,我当然也能让它一石千金,田宇,我还真有那个能耐!也是因为我的关系,那里的一块玉已经成了无价之宝,大师说的对,我只能在那些玉里为其中的一块寻得了无上的身价,而不是全部——他的预感是准确的,大师一直说,一个干净而纯洁的人,这一生里只配上一块玉就已经是个奇迹,让我欣慰的是我配上了它,还与那块玉合二为一,这是我再幸运不过的事,所以就是我受到那些冤屈也无所谓了,还不止是我花了二百多万身价的代价。田宇,你好自为之,但愿你能摆脱玉的困境!”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又看了一眼高加林,高加林惊奇地说,“岳阳,怎么会事,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我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说,“都是一些过去了的事!”我沉默了一会儿再对他说,“加林,如果你想好好地生活着,别管自己的状态,贫穷还是富有,但都一定不要给自己的生命带上任何阴影,别准备去做一些让自己的人生受到伤害的事——人在生活中要经得起诱惑!”
高加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再说,“不要学一个将自己的生命看淡了的人,加林,我们是有差别的。”
“也许下一个瞬间我就是你!岳阳,但我这会儿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你,怎么,有人陷害你?”高加林说。
我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这个世上陷害我的人多了,不止是他!有些事就看人怎样去选择,要用行动去选择。加林,其实受苦的人,拼着自己的两手劳动的人要比任何人都要干净,因为我这个人涉足过各行各业,所以知道的。你知道我们的乐队为什么会解散,为什么报社中我都呆了那么短时间,为什么我不再去经营玉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那里肮脏,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会轻意地说去做男妓吗,我不会去做什么男妓的,就那样说说,但我既然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其实与做那行已经没多大差别,就证明我已经做了那样的事,但我一点也不感到难过——那是因为做男妓其实与那种高尚的行业并没有多少差别——他们都一样肮脏一样令人不耻——我宁愿上人做面首去赚我做皮肉生意得来的钱,我也不愿再去涉及那些较高雅的殿堂!”
听着我这么说,高加林睁大眼睛看着我。
十多年前的某市。由于我写的几篇散文与小说在一个报纸的副刊上陆续发表,我与那里的一个编辑有过通信与电话联系,她是一位文化素养较高的女士。她姓钱,在我刚刚将乐队解散的那段百无聊籁的时间,有一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按照她提供的线索,还有她向我说的一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及其她给的建议要我写一篇报道。她还给我规定了时间,要我在这个时间之前,就将我写好的报道寄给她。我照做了,然后在之间就将这篇习作寄给她,几天以后我接到了这篇文章的报纸样稿,钱女士在电话中说,“我们临时用了这篇稿子,当然没有按新闻稿用,而是对一个事件的特约报道用。小岳,你很有新闻潜质,对本质的问题抓得非常敏感!”然后她试探地问,“小岳,如果报社用你,你会到报社来吗——只是你没有记者证件,但对于有才华的人,我们会格外录用,那一个证件说明不了什么,我们是私营报刊,不存在严格的录取条件,你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你就打这个电话,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属于我独有,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的内心有点激动,这样的好事也有一天会轮到我。我生怕错过这样的机会就说,“钱女士,我不用考虑,我会去,但你不是骗我吧,我怕我到了那里后——这样的机会已经属于了别人!”
钱女士笑着说,“小岳,你不用着急,我们只对有潜质的人才会破格录取,才会降低我们用人的门槛——我给你布置的这篇稿子我也向别的向我们报社投稿的几个有文学天赋与才华的人都布置了类似的题目,但只有一两个人的命题新闻稿写的最好,我们暂时只用一个。所以如果你能来,我们只能将位子留给你,而不考虑其他人——我们重视的是人才!”
“哦,这下我就放心了,钱女士,如果我确定我能去你们报社,那我最早什么时候在报社报道!”我放心了些。
“如果可能的话早点来,来时你就打这个电话,我亲自接待你,因为你是我发现的人才,我带你引见主编与社长!”钱女士说。
“那我十分谢谢你,钱女士!”我真诚地说。
“那我等你!”钱女士说完,挂了电话。
一周后我站在钱女士面前,她果然是我一直暗自琢磨的模样:高高的身材,披肩长发,弯弯的眉毛,一双小眼睛,但整个轮廓还是那么优雅而美好。
“来,请坐!”钱女士从她的办公椅上站起来,然后走到我面前,我就在客人坐的那排沙发上坐下来。她与我同时坐在那排沙发上。
“我听到门卫的电话,就让门卫放你进来,你果然来得很快,你正是我想像的那样,看上去精神焕发而文理顺畅——我们都是多年的文友了,其实不需要客套,文人之间的相识都流诸于笔端,就在那里熟悉、相识与相知——我希望你也能像我理解你的这样理解我。我叫钱毓婷,我负责日报的一栏新闻,在副刊上也进行文艺编辑,我们就是在副刊上认识的,岳先生!”钱女士说话都那么让人舒服。
我点点头说,“是的,钱女士!”
“叫我名字,这里没有长幼,虽然我比你大!”钱毓婷说。
“好的!”但我无论怎么努力,我都感到无法叫她的名字。她笑着说,“好啊,我也不勉强你,你怎么顺口就怎么叫,要不叫我大姐吧,叫我钱大姐!”
“好的,钱大姐!”我看着她,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说虚话,我们还是谈谈你的工作吧,你在这里先实习一个月,这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按正常上班的员工工资结算,如果你所负责栏目的新闻不出任何差错,从第二个月起就是本报社的特约记者,到时候你便有奖金还有你挖掘出的有偿新闻的价值提成10%另做为你为本社新闻工作的物质奖励——这是一个公平的才华与价值交易平台,但是你要记着,你所做的所有事都不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报社。如果你还对你副刊上的文学感兴趣,你在挖掘新闻的同时,你还有充分的时间去写你的副刊文学!”
“钱大姐,那我如何去挖掘这些新闻呢?”我问。
“你在这实习的一个月时间里会见到的,在实习的时候,你要跟着报社的老记者们多学习,多看,多问还要多动脑子。我相信你,岳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一个条理清晰,感觉敏锐,文笔不俗的人会挖掘出最有价值的新闻,并且能比任何人发现这些新闻的内质所在,我很期待!”钱毓婷真的很期待地看着我。
我还是为她对我的鼓励与希望很感动,我说,“我会努力的,钱大姐,你会看到你慧眼独识的这个人真的不会让你失望!”
钱毓婷很欣赏地看着我。
下午的时候,钱毓婷带我分别去看了主编与社长,主编是个秃头的约摸有五十岁的人,不过除了他的秃头外,他还显得年轻。那一天他穿了一件紧身的背心,从那件洁白的背心可以看出他有一个非常发达的胸部,他的块状的腹肌都一块块地露出来,很明显他有一个爱好,就是他热爱锻炼,瞧,他把一套时髦的健身体械都搬到他的办公室里了。这也难得,他有很多闲余时间需要打发!钱毓婷对主编说,“秦老师,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岳阳,他写的那篇稿子你看过了。”
秦主编向我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说,“小伙子还挺年轻的吗,不错啊,文笔流畅,能将问题逼到刀刃上,我们就需要这样的记者,但做记者需要胆量,希望你能将你敏锐的才思用胆量发挥到极限!”
“谢谢秦主编,你会看到的——对于事实与真理来说,我想我可以迎难而上,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如果这是报社对我个人的一次栽培,我一定会给报社创造奇迹!”
钱毓婷又带着我去看社长,社长倒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风度翩翩,他西装革履,黑色的皮鞋油光逞亮,他梳着香港影星的时髦发型,他的发质也好,就像黑色的缎子。那会儿他正在听一段二胡曲,二胡伤感悠扬的乐声飘荡在他的办公室,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欣赏他喜欢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