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儿,凤秋语就感觉到了新年的气氛,四处张灯结彩,看上去好不热闹。
香姿有些难过的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院子,撇了撇嘴,抱怨道:“小姐,你看,就连下人住的房子在过年的时候也拾掇得比我们住的院子气派。奴婢真不知道老爷这是怎么想的。小姐好歹还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呢……”
怜娇听着香姿说的有些过了,连忙呵斥道:“香姿,够了,不得胡言乱语。今儿个是去夫人院子里,你若是不管好你自己的那张嘴,就不要去给小姐添麻烦了。”
香姿连忙朝着凤秋语看了看,然后缩了缩头,小声的嘀咕道:“我知道了,我闭嘴就是了。”
就是因为香姿这张嘴,凤秋语才将她禁足在了院子里,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打点的,都交给了相对沉稳一些的怜娇去做。今日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一下门,香姿可不想就因为这张嘴给坏了事。
凤秋语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她也知道这两个丫头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好的。香姿那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了疑点上,自己好歹还算是相府的三小姐,却为何会落到如此这般的田地,凤秋语百思不得其解。
而早年间曾经流传过一阵子的传言更是让凤秋语心里有些疑惑,几年前曾经有人就散布谣言说凤秋语并非是丞相的亲生骨肉。虽然后来这样的谣言得到了平息,可院子里仍然有不少人私底下称凤秋语为野种。
虽然凤秋语不在意这些,可听在两个丫头的耳朵里,依旧觉得十分的刺耳。所以刚才香姿说亲生骨肉的时候,怜娇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她生怕凤秋语将这句话听了去,心里不舒坦。
站在荷香院的门外,凤秋语垂了垂眸子,任由两个丫头将自己的衣衫重新整理了一番。
这时候就有一个婆子从荷香院中出来,一见到凤秋语那尖细的嗓音就响了起来,道:“哎呦,我说三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莫非是瞧着老爷出门了,就想要在夫人面前拿一拿你做小姐的款儿?”
那婆子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自己那一身新做的松花绿的坎肩儿,斜着眼睛看了看凤秋语身上那半新不旧的棉袄和棉絮都露在外面的披风,神色中满满的都是鄙夷。
这哪里还像是丞相府的三小姐,简直和平民家里的贱丫头没有什么两样。这相府的小姐,也就只有荷香院里面这两位嫡亲的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小姐。眼前这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样的丫头,给里面那两位提鞋都不配。
如此想着,那婆子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根本没有把凤秋语放在眼里。
香姿一阵气恼想要上前争辩两句,整治一下这个欺主的仆妇却被怜娇一把给拉住了,给了她一个别轻举妄动的眼色。
香姿有些愤愤然的盯着那婆子,恨不得将那婆子身上盯出两个洞。而那婆子见状却是越发的得意,那鼻孔,只差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凤秋语却如同没有看见过的一样对着她行了礼,道:“马嬷嬷,我住的院子离这荷香院有些远,虽然是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一些时辰。希望马嬷嬷能够在夫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凤秋语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自己手上唯一的一只素银的镯子取了下来塞到了马婆子的手里。
那婆子感觉到手里有东西,心里一喜,低头却看见是一只素银的镯子,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贱坯子就是贱坯子,拿出来打赏的东西也是如此见不得人。
不过却眼明手快的将那镯子塞到了衣袖里,脸上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嘲讽的笑容,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是软和了不少,道:“三小姐有心了,眼下大小姐和二小姐正在里面陪着夫人。我这就进去瞧瞧夫人有没有空见三小姐,三小姐略等一等罢。”
那马婆子说完就扭着自己肥硕的屁股进去了,松绿色的坎肩儿罩在她肥硕的身躯上,活像一只绿色的癞蛤蟆。
等那婆子一转身,嘴快的香姿就忍不住碎嘴道:“当真是马婆子,那张脸和马脸有的一拼。小姐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还给她镯子,原本小姐来了,向夫人通报,这就是她分内的事情。”
凤秋语这次却耐着性子解释道:“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她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这许多年都在夫人身边帮衬着。她说的话,比你我的话管用多了。这种势利小人,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也哄得她眉开眼笑。总好过于她在背后给我下绊子。”
香姿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是有些听不懂,不过看着怜娇那含笑的模样,想必怜娇的听懂了。不过就算自己去问,怜娇也不会说什么的,香姿也就乖巧一点不问了。
怜娇打量着那马婆子走进去还要磨蹭许久,便走上前去,替凤秋语紧了紧披风的领口。
主仆俩相视一笑,这其中的奸猾,自然是不言而喻。
原本凤秋语手上戴着的是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那是凤秋语的娘留给她的。这些年日子艰难,凤秋语也没有舍得将那镯子变卖。而在今儿个出门的时候,凤秋语才临时起意的换了这个素银的镯子。
虽说凤秋语眼下的日子不是很宽裕,可打赏人家一只素银镯子,也还是打赏得起的。可那带着体温的镯子就不同了,那可是从手上现扒下来的。
马婆子那等轻浮之人,哪里会识得凤秋语这等示弱的手段。如此,无非是想要让人知道,这三小姐当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连自己手上的镯子都拿下来打赏下人了。
站在冷风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香姿就又忍不住的嘀咕道:“哎,这马婆子是不是拿了好处不办事情啊?怎么都进去这么久了,还不见夫人召见我们。”
怜娇显然更加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口的道:“快了,再等等吧。小姐都没有抱怨,你这张小嘴倒是抱怨的勤快。”
怜娇话音一落,那马婆子松绿色的身躯果然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她的脸色却是好上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谄媚。前所未有的朝着凤秋语福了一福,道:“三小姐久等了,夫人和两位小姐说是要给三小姐一个惊喜,所以让三小姐多等了这么些时候。想必三小姐大人有大量,是不会和奴婢一般见识的。”
凤秋语似乎没有发现马婆子的转变,依旧微笑道:“马嬷嬷言重了,既然是夫人和二位姐姐的意思,若是我还不依不饶,岂不是给夫人和二位姐姐没脸吗?我虽然年轻不懂事,可这些年全仰仗了夫人和二位姐姐照料,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马婆子脸上堆笑道:“都说三小姐是最懂事,最体恤下人的了。如今瞧着,果然是不假。三小姐,外头天儿冷,风大,三小姐赶紧进去吧。”
凤秋语对马婆子行了个半礼,道:“嬷嬷先请。”
马婆子也不推辞,大喇喇的受了一礼,转身扭着肥硕的屁股在前面带路。
凤秋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这荷香院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来,这荷香院都是这样热热闹闹的,眼下,也依旧如此。
入目可见的鲜红昭示着过年的喜庆,那廊下挂着的一溜儿红灯笼更是晃得凤秋语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马婆子带着凤秋语站在藏青色的棉布厚门帘前,弓着身子禀告道:“启禀夫人,三小姐来了。”
紧跟着听见了脚步声,然后就是一个鹅蛋脸的丫鬟打起帘子笑道:“奴婢见过三小姐,三小姐赶紧进来吧。夫人和二位小姐刚刚还说起三小姐呢。”
凤秋语见着这位和气的丫头,行了个半礼,道:“多谢芍药姐姐了。”
那芍药侧了侧身子,将凤秋语的礼生生的避了过去。她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这凤秋语也是客气,才叫了她一声姐姐,若是她不识好歹,只怕也就不配凤秋语对她如此客气了。
连忙还了礼,又于香姿二人见了礼,才用竹竿将门帘挑开,让凤秋语主仆三人进去了。
一进门,凤秋语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温暖的香甜的味道,这房间里面放置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燃烧着上好的银碳,烘烤的屋子里分外的暖和。
怜娇替凤秋语解开了披风,凤秋语才上前行礼道:“语儿见过夫人,见过二位姐姐。”
坐在炕上的丞相夫人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便当做是答应了。倒是大姐凤晗玉下炕穿起鞋子,亲自过来将凤秋语扶了起来,道:“三妹妹怎得如此客气,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来,瞧瞧母亲和二位姐姐都给你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凤晗玉一边说着,一边将凤秋语的手拉着往一旁的偏房中走去。
凤秋语又对着炕上福了一福,道:“禀夫人,语儿告退。”
二姐凤晗双倒是从炕上跳了下来,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的出众。只是那眉眼生得凌厉了些,再加上那一股子傲气,倒是颇有些生人勿进的感觉。
“母亲,女儿许久没有见到三妹妹了,也想去陪着三妹妹说说话儿。”凤晗双站在炕下,显得十分的乖巧。
丞相夫人却是意外的看了凤晗双一眼,心里惊讶的想着自己这个女儿素日里可是最讨厌这个野种的,怎么今日却如此殷勤。
不过想着这些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她也不便搀和,也就点了点头,由她去了。
第5章小鬼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