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忠请普说。师云。平江信士郑偲。知有此段大事因缘。得得来见妙喜。要闻般若。所将供养真身舍利宝塔。洎斋云堂清净禅众。请普说功德不为别事。专用回向无上佛果菩提。观其发心亦已广大。只这一念广大之心。能变大地作黄金。搅长河为酥酪。有者不信这般说话。多执事难理。如富楼那执相难性。问世尊曰。若地性遍。云何容水。水性周遍。火则不生。复云何明水火二性俱遍虚空不相陵灭。世尊。地性障碍。空性虚通。云何二俱周遍法界。去这里执相生疑。是故释迦老子先为阿难说性水真空性空真水。
乃至地水火风。一一周遍法界。随众生心循业发现。尝记得。山僧往年行脚。将入京师。到邓州天宁。有蔡州道士。忘其姓名。以医来南阳。一日见他教人来藏司。借宝积华严二经。山僧窃知其为佳士。翌日相见。与之说话。果然契合。因问。所以借经之意。曰某粗听好人说话来。若要理会本命元辰下落。
须还释迦老子始得。话间忽问山僧。佛具正遍知。世界上事一一说尽。何故不曾见说金木水火土之所缘起。吾师有所闻见。无惜开示。方是时。自家漆桶未破。未暇理会这般底。只向他道。藏经中莫须说着。某尚居学地。方要见人。二俱懡而休。逮到夷门。打发此事了。因读楞严经。元来里面说得极分晓。佛谓富楼那曰。同异扰乱。相待生劳。劳久发尘自相浑浊。由是引起尘劳烦恼。起为世界。静成虚空。虚空为同。世界为异。彼无同异。真有为法。觉明空昧。相待成摇。故有风轮。执持世界。由是而知。
世界成就因风轮所持。盖风性动摇。动摇不息。忽生坚碍。故曰因空生摇。坚明立碍。彼金宝者。明觉立坚。故有金轮保持国土。盖风与金。二物相触。于中生火。故曰。坚觉宝成。摇明风出。风金相摩。故有火光。为变化性。宝明生润。火光上烝。故有水轮。含十方界。火腾水降。交发立坚。湿为巨海。干为洲潭。以是义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
水势劣火。结为高山。是故山石击则成焰。融则成水。土势劣水。抽为草木。是故林薮遇烧成土。因绞成水。交妄发生。递相为种。以是因缘。世界相续。看他释迦老子。恁么说金木水火土。可杀分晓。惜乎不复见此道士。待点似他。元来看教乘文字。也要大法明。
后自然不费力。自家参得禅了。一把来看。便见得富楼那执相难性。又见如来为阿难就性上说地水火风。一一清净本然周遍法界。胸中了无凝滞。如今心地未明底。不免疑道世界从甚么处起。将来却向甚么处灭。为复先有世界。为复先有人。若道先有世界。古德不应云。三界唯心所现。万法唯识所变。若道先有人。既未有世界。人却在甚么处安顿。这些子不妨被他窒碍。说先有世界也不是。先有人也不是。大法一明。不着排遣。自然分晓。适来所谓变大地作黄金。搅长河为酥酪。不是差事。以至芥子纳须弥。须弥纳芥子之类。亦非假于他术。只如须弥纳芥子。则故是芥子。里面如何着得一座须弥山。
到这里也须亲见一回始得。这一叚事。人人本有。各各天真。只为无始时来无明业识所覆所以不能现前。却去外头。别觅家舍。寻常室中问兄弟。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甚么。未问时幸自在家里坐。才问他是甚么。便离却本位。走出门前。譬如问人尔在那里。云在家里。却问他屋里家儿事子。便忘却家。去外面讨言语来祗对。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要真实理会。此事决定不在言语上。今时学者。出这几路不得。向他道。不在言语上。便去机境上作解会。又向道。不在机境上。便去举起处承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举了便会了。圜悟先师常说。近来诸方。尽成窠窟。五祖下我与佛鉴佛眼三人。结社参禅。
如今早见漏逗出来也。佛鉴下有一种作狗子叫鹁鸠鸣取笑人。佛眼下有一种觑灯笼露柱指东画西。如眼见鬼一般。我这里且无这般病痛。山僧曰。大好无病痛。先师曰。何谓。山僧曰。击石火闪电光。引得无限人弄业识。举了便会了。岂不是佛法大窠窟。先师不觉吐舌。乃曰。莫管他。我只以契证为期。若不契证。断定不放过。山僧曰。
说契证即得。第恐后来只恁么传将去。举了便会了。硬主张击石火闪电光。业识茫茫未有了日。先师深以为然。更有一般底。说静是根本。悟是枝叶。静得久自然悟去。山僧敢道他乱道。又引净极光通达为证。且莫错会好。先圣不奈何说个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譬如良医应病与药。如今不信有妙悟底。返道。悟是建立。岂非以药为病乎。世间文章技艺。尚要悟门。然后得其精妙。
况出世间法。只恁么了得。这里一千二百衲子。个个有一知半解。每来室中。道得谛当者甚众。跳得两跳后。更与一拶。便去不得。盖卒未能拚身舍命。所以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莫道无恁么事。尝记得。张无尽有言。先佛所说。于一毛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是真实义。法华会上。多宝如来在宝塔中。分半座与释迦文佛。过去佛现在佛同坐一处。实有如是事。非谓表法。天台智者大师读法华经。至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悟得法华三昧。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山僧常爱。老杲和尚每提唱及此。未尝不欢喜踊跃。以手摇曳曰。真个有恁么事。
不是表法。尔辈冬瓜瓠子。那里得知盖他根本下明。但拙于语言三昧。发其要妙尔。此所谓唯证乃知难可测。今日郑成忠请山僧普说之意。要闻禅和子做工夫底道理。不见云门道。不可说时便有。不说时便无。思量时便有。不思量时便无。只如不思量时。又是个甚么。怕尔不会。又随后道。更是个甚么。这般尊宿。慈悲之故为人痛的的地。山僧在众日。沩仰曹洞云门法眼下。都去做工夫来。临济下则故是。后来方知道。悟则事同一家。不悟则万别千差。
既同一个。达磨祖师又何处有许多般差别来。如何是佛。干屎橛。这里有甚么差别。德山见僧入门便棒。僧罔措。复云。不得作棒会。临济见僧入门便喝。已是两手分付。拟欲觑捕。则眼睛落地了也。况复说理说事。丝来线去。正是师子咬人。狂狗趁块。无常迅速。生死事大。弹指便是来生到来。但虚却心。子细推穷。穷来穷去。善念既相续。恶念自然不生。但如实修行。时节因缘到来。自然悟去。若不悟。说到弥勒佛下生。只是说底。且作么生修行。听取一颂。
恶念既不生。善念常相续诸波罗蜜门。一切自具足
孙通判请普说。师云。说法不应时。总是非时语。所以道。未离兜率已降王宫。未出母胎度人已毕。李长者着华严论。乃云。此经决定是佛成道十日后说。初于正觉山前从定而起。因见明星忽然悟道。便见自己本来面目。信知时节。若至其理自彰。妙喜常思。无尽居士这一个人。不知几百生中学般若来。今生如此得大受用。所注清净海眼经。
说八成就。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云理无不如之谓是。事无不是之谓如。自来不曾有人如此说。盖为他见彻释迦老子骨髓。所以取之左右逢其源。佛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所以云。三界独尊之谓我。所谓我者非人我之我。如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也。心洞十方之谓闻。盖世间人。皆以耳闻一切音声。唯普贤菩萨乃以心闻。故经云。心闻洞十方。生于大因力。多之所宗之谓一。且如现前一千大众。从首座数起。自一而之百。自百而之千。所以言。一者多之所宗也。一之所起之谓时。这个时便是妙心居士请妙喜为大众说法之时也。当知此时能该括十方三世乃至尘沙诸佛。六道四生。
若凡若圣。若草若木。若有情若无情。乃以拂子击禅床一下云。尽向这里成等正觉。无出此时也。又云。始觉合本之谓佛。言以如今始觉合于本觉。往往邪师辈。以无言默然为始觉。以威音王那畔为本觉。固非此理既非此理。何者是觉。若全是觉。岂更有迷。若谓无迷。争奈释迦老子于明星现时忽然便觉知得自家本命元辰。元来在这里。所以言。因始觉而合本觉。如禅和家。忽然摸着鼻孔。便是这个道理。然此事人人分上无不具足。昨日因与妙心居士。说令叔尚书文章学问。可谓儒林宗工。但闻于此道。
自以为难。往往士大夫。只知所谓佛者千劫学威仪万劫修相好。乃至三大阿僧祇劫修而后成。云何博地凡夫。现行无明。为富贵所折困。何时与道相应。才作是念。便是于心意识中。推出一座须弥山。一障障了道眼。不能明见本地风光本来面目。正所谓所知不是障。是障障所知。近世士大夫。多作此见。如韩子苍与某在临川。鼻孔厮拄着半年。亦不自信。每言此一段事。吾辈但知归向。则可如何。便要入手。亦是自作障难。或者更错会先佛所言。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谓佛道之难成如此。殊不知。
一念普观无量劫。无去无来亦无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诸方便成十力。释迦老子才瞥地后。便言。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所谓妄想执著者。正说着今时士大夫病痛。先德所以指示。一切人脚跟下。无不圆成。无不具足。故有父不可以传子。臣不可以献君之说。盖使自证自悟。匪从人得。所以不坏假名而谈实相。肇法师云。寂兮寥兮。宽兮廓兮。分兮别兮。上则有君。下则有臣。父子亲其居。尊卑异其位。起教叙其因。然后国分其界。人部其家。各守其位。岂非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者耶。佛不云乎。应以佛身得度者。即现佛身而为说法。
应以宰官身乃至长者居士婆罗门比丘比丘尼身得度者。悉现其身而为说法。又曰。应眼时若千日万象不能逃影质。应耳时若幽谷大小音声无不足。法门既如此殊胜。奈何学者多不向此时节领览。乃尔自生退屈。正是不信自殊胜。甘为下劣人。若是灵利汉。便向这里提得去。方知道。一尘才起大地全收。一毛头师子百亿毛头现。千头万头但识取一头。且那个是一头。不见南台和尚闻版声有颂云。善哉三下版。知识尽来参。既善知时节。吾今不再三。复以拂子击禅床一下云。适来所谓尽向这里成等正觉。是真实义。所以韶国师云。
如来于一切处或等正觉。于刀山剑树上成等正觉。于镬汤炉炭里成等正觉。于棒下成等正觉。于喝下成等正觉。然虽如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岂不见。善财童子至毗卢遮那大楼阁前。举体投地。从地而起。作是念言。此大楼阁。是解空无相无愿者之所住处。是于一切法无分别者之所住处。是行一劫入一切劫。以一切劫入一劫。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是以一佛入一切佛。以一切佛入一佛。而不坏其相者之所住处。乃至不着一切世间窟宅者之所住处。何谓世间窟宅。便是于无上道。自作障难者。若执一切世间窟宅不能舍离。则吾辈所谓长老者亦莫住院。一向杜绝世故。乃可得行此道。如此则是坏世间相而谈实相。何道之有。常爱东坡为文章。庶几达道者也。
纵使未至于道。而语言三昧实近之矣。人谓是五祖戒和尚后身。而不知以何因缘。中忘此意。第亦暂时不着便者。观其作维摩画像赞。从始至终不死在言下。其词曰。我观众工工一师。人持一药疗一病。风劳欲寒气欲暖。肺肝胃肾更相克。挟方储药如丘山。卒无一药堪施用。有大医王拊掌笑。谢遣众工病随愈。言其医王遣去众。医曰。尔辈用药。都无是处。众工既去。其病随愈。或问医王。君以何药而病损乎。曰不出众工之所用者。但彼不善用耳。
故曰。问大医王以何药。还是众工所用者。我观三十二菩萨。各以意谈不二门。而维摩诘默无语。三十二义一时堕。我观此义亦不堕。维摩初不离是说。这个虽是死蛇解弄却活。若彼三十二人所论。真个负堕时。即是无言胜有言。情知古人之意决不如此。所以立个喻云。譬如油蜡作灯烛。不以火点终不明。忽见默然无语处。三十二说皆光焰。佛子若读维摩经。当作是念为正念。我观维摩方丈室。能受九百万菩萨。三万二千师子座。皆悉容受不迫窄。经中所载。此是维摩居士。不思议大解脱神通之力。所以借座灯王取饭香积。断取妙喜世界。如陶家轮。如持针锋举一枣叶。盖真实之理。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故曰。又能分布一钵饭。餍饱十方无量众。断取妙喜佛世界。
如持针锋一枣叶。云是菩萨不思议。住大解脱神通力。我观石子一处士。麻鞋破帽露两肘能使笔端出维摩。神力又过维摩诘。若言此画无实相。毗耶城中亦非实。佛子若见维摩像。应作是观为正观。此是东坡说底禅。岂不是言语到。若非前世熏习得来。争解恁么道。所以妙喜之意。亦欲尚书公于此事信得及。妙心居士请持此语。归举似令叔。恐因妙喜之言。直下信得及。异日忽然喷地一发。便乃截生死流。据祖佛位。做个出世间没量大人。始不负妙喜相期之意。妙心居士近日画得入定观音。且以妙喜昔年所作赞。题其上。盖在衡阳时。因道友蔺庭彦所请。当时信意一笔写成。与维摩赞。言语虽不同。大意相似。曰世间种种音声相。众以耳听非目睹。一切音声须以耳听。观音却以眼观。故曰唯此大士眼能观。如何见得。曰瞑目谛观为佛事。到这里便转了。曰于眼境界无所取。眼境界既取不得。即眼界寂灭。眼界既寂灭。不可耳界不寂灭。
所以云。耳鼻舌身意亦然。善哉心洞十方空。六根互显如是义。观音菩萨以眼闻。而普贤菩萨以心闻。即此是互显之义。所谓互显者。眼处作耳处佛事。耳处作鼻处佛事。鼻处作舌处佛事。舌处作身处佛事。身处作意处佛事。于意界中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得恁么受用自在了。眼依旧观色。耳依旧听声。乃至鼻舌身意。一一依本分。故曰眼色耳声鼻嗅香身触意思无差别。适来所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是也。当以此观如是观。取此为实成妄想。到这里又转了曰。若离妄想取实法。展转惑乱失本心。本心既失随颠倒。不见大士妙色身。云何颠倒。眼见色随色转。耳闻声随声转。是谓众生颠倒迷己逐物。以逐物故不见大士妙色身。无眼耳鼻舌身意。此乃教有明文。
眼耳鼻等既无其体。互显之义依何而立。故曰。互显之义亦寂灭。亦无大士妙色身。亦无种种音声相。佛子能作如是观。永离世间生死苦。大凡文字须教说得行。若说不行不成文章。适来因论时节因缘。所以说善财方立于楼阁之前。早已赞欢许多殊胜之事。然未能得入。乃白弥勒菩萨言。唯愿大圣开楼阁门。令我得入。时弥勒菩萨前诣楼阁。弹指出声。其门即开。命善财入。
善财心喜。入已还闭。闭时如何。便是观音入流亡所底消息。然后善财于楼阁中。见百亿四天下。百亿兜率陀天。一一皆有弥勒菩萨。降神诞生。游行七步。观察十方。现为童子。居处宫殿。为一切智。出家苦行。降伏诸魔。成等正觉。梵王劝请。转正法轮。升天宫殿。而演说法。劫数寿量。众会庄严。所净国土。所修行愿。住持教法。
皆悉不同。善财非但见弥勒菩萨一周佛事。又自见其身在彼一切诸如来所。亦见于彼一切众会一切佛事。以海印三昧。一印印定。更无秋毫以为透漏。既见如是无量殊胜一切庄严自在境界已。弥勒菩萨即摄神力入楼阁中。又弹指作声。告善财言。善男子起。法性如是。此是菩萨知诸法智因缘。
聚集所现之相。如是自性。如幻如梦。如影如像。悉不成就。尔时善财闻弹指声。从三昧起。于此时节。忽然打失布袋。然后弥勒示以如上境界。无有去处。亦无住处。非寂非常。远离一切。师召大众云。既是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则云门大师手中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筑着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又有甚么过。当知这个时节。具无量广大智慧门。无量神通门。无量言词门。无量可不说又不可说一切佛菩萨自在受用门。诸人若能如是信如是入。方知先圣道。过去一切劫。安置未来今。未来现在劫。回置过去世。乃喝一喝云。若不喝。住打葛藤。直到明朝。击禅床下座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