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皆在廊中作赏此画，不知从何处传来嗟叹之吟唱，周寻一回，并不见人影。因见丽儿、芹儿、蕊儿、伺儿半掩护娇面，怯怯弄羞。老夫子稍有作色，丽儿方用手指了指东厢廊檐下的金毛鹦鹉，众人方知笑一回，芹儿笑说：“平日闲时，小姐把作的诗词吟咏于廊下，不期被这杂毛鹦鹉窃听，还会仿小姐的嗟吁短叹之声，真真的能逗人解闷，这才无聊之时，我把小姐作的诗文教它，再不想它竟比我记忆还好，次早才教的，这会子竟能咏了。”，一面把窗槅上食物添上，一面又拿着箸子挑逗于它，复又吟诵几篇诗赋，引得众人一笑。楩楠见觉有趣，夺下芹儿手中的箸子，样着去逗它，这鹦鹉不但不理，反作膀子扇了楩楠一头灰，气得楩楠啐道：“你个死杂毛畜生，着实扇我怎么！看我不敲碎你那雷打的脑壳子！”欲举箸子敲它，被伺儿揪住，啐道：“臭猪头，你若敢动它，别怪本姑娘一袖子扇你个狗啃屎！”楩楠楞了楞，半天不知如何分争了，叹了一口气，啐道：“你娘儿们恁利害，一袖子能扇我个狗啃屎，前日儿一屁要给我个晴天霹雳，也不怕烂鼻子菩萨见怪！”说着蹜了下去，伺儿狠狠的恶其一眼，因见众老高坐，并不敢有所放诞，只记恨于心，暗想来日再了帐。
　　众老方闻丽儿诗作，蕴味深长，叹道：“令爱聪明灵惠，可谓柳絮之才也！”丽儿莞尔一笑，怯怯弄羞，徐缇笑问贾昊：“适才老先生谓柳絮之才，诗中云‘轻薄柳絮因风起，漫作飞花枉作雪’柳絮乃轻浮浅薄之物，何以比拟？”，贾昊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袭了晋谢道韫的典，‘谢安在下雪时与侄辈讲论文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其侄谢朗说‘洒盐空中差可拟！’其侄女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闻之大笑称好。后宋苏轼有诗曰‘柳絮才高不道盐’来称女子才高谓‘柳絮才’。”徐缇闻说笑道：“幸不曾在老先生面前问起，不然几乎狼狈。待秋时芦花飞起，我说‘洒雪空中差可拟’没准也有人呼我为‘芦花才’了。”王佐闻说笑道“未若芦花因风起！”引得众人一笑！
　　丽儿见贾昊乐开了怀，努了一下樱桃小嘴，娇气着说：“笑什么？”，贾昊欲言其事，却被徐缇扯住，贾昊知其然，便不枉启口，丽儿见之一不悦，作色道：“出门欢天，进门喜地的，你们男儿家倒有十分可喜的去处，不似侬家心思，有苦又何处诉？”随长叹一声，大有昔日闲愁无处释然时的形景。朱蒂笑道：“妹妹若有什么不开心之事。不妨和我说说，一准能为妹妹解得闷去！”伺儿见朱蒂涎皮赖脸的，直啐道：“贴你个狗啃屎！”朱蒂知伺儿的口齩，蛮性，故不敢枉铺陈词，只觑了一眼，暗暗恨道：“初出太阳暴出世，你个娘儿们也别太狂傲些，出了灵山也有寺，别把自家看大了。就是再出色的鼓手也有漏拍的时候，别说是你！”伺儿见其嘴角咕嘟不止，知是心中放鲁，瞥了个白眼，啐道：“言出你口，入在我耳，别以为本姑娘是聋子，打量我不知。若依着昔日的性子，仔细着你的皮要紧！”朱蒂闻说，见众人在此，怕折了斯文，訄了一眼，自不言语了。伺儿见故，得意之状亦不堪形容了。
　　丽儿见贾昊不言，稍有不悦，便咬着牙用手指恨命在他额头戮了一下，哼了一声，登时滚下一片胭红，随又底下头来，叹了一口气，仍拿起手帕子擦眼睛。半天才问道：“到底可有话说？”，说罢又垂下头来，贾昊本无思想，只是被丽儿一戮，倒生了羞色，掩面弄忸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了，生怕语出造次，只是底着头不敢支一声，芹儿见了从身后拉了拉他，又使了个眼色，贾昊这才笑说：“妹妹有什么事？”，芹儿了只恨得牙根子痒痒的，遂斜了其一个恶眼，也不理他了。丽儿知其故意如此弄障智，一时怒其两眼，两弯柳眉向上蹙起，不免又自叹自泣一回，又因心中有所惑，禁不得又滚下泪来，说：“我倒没有事，你有没有事？”，说罢两媚眼一合，独依于廊下横凳上，要用帕子擦泪，便又忘带了，只好用衣襟抹了去。却被王寒一眼看着了，忙从衣袖内掏出一方红色手帕，递了过去，一面笑道：“我倒整天闲得很，如果妹妹攒得闲时，我天天陪妹妹说说话如何？”，说罢，两眼饧直，因见丽儿不接，忙往其怀了一掷，背着众人掩面暗喜起来。伺儿见其德性，上前啐了一口，喝道：“瞧瞧你那嘴脸骨子，活似个杂毛老叫驴。方打了林中鸟，这又来了笼中鸡。快把臊脸伸来，让本姑娘打二捆子解恨！”王寒方敛了颜色，涏皮儿笑道：“我说这大妹子恁也不通理，人都说打人不打脸，吃饭不夺碗，你只管要打脸怎的。再说就是打只老鸦也得舍块柿皮，怎无故让你好打，谁还不知姑娘那手打了三年的蟑螂，天下无敌，我这嫩脸儿，好生经得住！”说不了了，又觑其一个恶眼，噜着嘴儿讥笑说：“我劝你还是打公骂婆，拖丈夫下河是正经！”说罢引得众人皆大笑起来，气得伺儿几乎呛命，一时咬牙切齿，血脉尽虧，捉着便打，王寒忙呼老夫子，伺儿方敛了脾性，啐道：“你个杂毛畜生，好生不知我娘的手段，明日仔细！”高艺拉着王寒的手嘘枯吹生的，说：“你小子好生不知死活，若惹了她娘，那可要打了你的脸砸了你的碗，你还不晓她娘的威风，那可是恶霸王，前日儿打了嚏喷，海水翻了几个浪头。昨日一袖子搧死一头老黄牛。”，唬得王寒全身直哆嗦，小声嘘道：“乖乖哩，你可别唬我，哥这胆儿着实哆罗罗的！”高启因笑说：“你还不信，前日儿那李家婆娘惹了她，一袖子扇死了两头老黄牛。你今日儿招惹了她女儿，怎生放你。那婆娘都打了一冬的柴了，就等着煮锅腊八粥了，你小子已过了腊八，又长一扒叉，正好下料！”唬得王寒两腿一软，几乎跌破面皮，说：“放屁，我这体段，如何能长一扒叉！”高启作笑道：“长不了一扒叉也不打紧，俗话说‘打不着野狼打家狗’你就等着下料吧！”王寒听说，着实唬的不轻，忙向伺儿讫怜求饶，伺儿横眉一怔，啐道：“明日仔细！”王寒忙点头应了几个是，方放下心来。
　　蕊儿见小姐不悦，悉因贾昊而起，忙拉了拉贾昊衣襟，笑问：“可闻着一股香没有？”，贾昊嗅了半天，并不曾有什么香，因笑道：“不曾闻到什么香啊！”蕊儿诡异一笑说：“说你不通，你则不通，如此清雅之兰花香，怎生闻不到！”贾昊笑道：“妹妹好生扯谎，兰花胜于秋冬之季，如今正是三春之时，只有百娇之香，何来兰花之香？”，蕊儿啐道：“说你不通，你果然不通。在《别国洞冥记》中云‘丽娟者，乃汉武帝所幸的宫人，年十四岁，玉肤柔软，吹气胜兰，每唱歌曲由李延年和之，于芝生殿，唱回风之曲，庭中花皆翻落，武帝置丽娟于明离帐中，恐污其体，又常以衣带缚丽娟之袂，恐随风而去！’你到低不曾闻到？”，贾昊闻说，回头但见丽儿穿着水红绫子小薄袄，青缎带子背心，束着白绉绸缎汗巾子，脸向那边，脖子上系着花领儿。贾昊伸出鼻子嗅了嗅，只觉有一种香油气，因笑了笑说：“方才一时鼻塞，此时已嗅到了！”蕊儿笑了笑，随不复言。时下老夫子陪着众老于廊下吃茶，调开桌椅，罗列杯盘，几个婆子于一处坊间煮茶，生着烟炉。余下无记。
　　且说一路上，丽儿恹恹不乐，精神越发比及先前稍短了些，形容上也略有悲绪，芹儿见小姐如此形景，随瞥了一眼贾昊，见其与众兄弟谈笑自若，全无半点愁绪。念及小姐为其伤怀至此，其却无恸于衷，若无其事，一时心头塞闷，从侧道捡了一土块，趁众人不备，朝贾昊攁去。不料高启忽掩其后，正中高启。高启着痛，芹儿但见不妙，忙抹了愧色，撵在小姐身后，高启回顾不着，只闻有春鸟啾啾于树间，高启举目视之，见一鸟窝于一香椿树上，两春鸟亲呢于枝头，喈喈作耍，好不眷恋！才知是鸟儿捉弄于他，啐道：“原来香椿树上也打屁虫。作死的俏冤家，我若是一只老鹗，如何不啄了你！”一面把随身带的弹弓掏出，捡了一石子，欲弹，被贾昊拉住笑道：“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高启不采，抱怨道：“这如何忍得，你且莫跟我争宁，待我打杀了它，大家啃肉！”王寒笑道：“大声叫的鸟岂有肥的，能下得几张嘴？”，高启作笑道：“管它肥不肥，打吃了解恨！”说罢弹去，刚收弦，只觉一庞然大物扑扑哧哧从天而降，正砸高启头，众人一看，却是只大公鸡，在地上扑腾几下，便一命无呼了。
　　高启一时傻了眼，愣头愣脑的笑说：“乖乖子，竟扯蛋，明白儿是只鸟，这打下来的却是只鸡，可不它娘的跟我弄鬼！”语音未落，只见那柳家村有名的破落户朱婆娘气冲冲而至，但见自己的鸡横死了，扯着高启就痛骂道：“你个皮蕉根枯心不死的雷打王八牸子，恁你娘的短德，咋就作你娘的怏哩！这可是我家的天命鸡，这会子就死在你个没肝没肺的下流坏子手中！呜呼噫嘻，呜呼衰哉，这叫老娘怎生好活！”一面撤泼嗷嚎着，一面挊扯着高启，拼死撕拉，唬得高启一时怔忡泛傻，杨林立住以眼一笑道：“你老这鸡值几钱，这般死皮赖脸上撤泼！”朱婆娘恶了一眼杨林，啐道：“放你娘的屁，瞧你弄的黑眼乌眉的，你那奶妈子都死绝了，也不收拾收拾你，那里是个读书人家孩子说的话。老娘这鸡值几钱，可不娘的跟老娘扯淡！这鸡可是天命鸡，当差应役，卖艺应行，比你娘的儿还能。平日里跟老娘走南撞北，不知给老娘带来多少花花银子，就是个金马驹，老娘也不跟他换，你说值几钱？”，高启啐道：“你老恁是皮赖，讹我怎的，什么天命鸡，就是只死鸡，你说多少钱，我赔偿你就是！何苦作贱人，看你那穷样，我就倒了霉！”又连声啐了道：“晦气，晦气！”那朱婆娘闻说要赔，正中下怀，方收了刚才蛮烟瘴雨，抹了一个冷眼，说：“我这鸡可是天命鸡，平时跟老娘也有了感情，家长里短也能为老娘添威，平日里老娘起点作息也是这鸡应候！况眼下正是三春之季，下蛋的旺季…”，高启闻说，直啐道：“放你娘的屁，这是个公鸡下你娘的蛋！”朱婆娘作白眼，扯嗓门，粗哑谩骂道：“我灭了你个雷打的，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崽子懂你娘的蛋！这可是天命鸡。应天而生，应地而鸣，自然于凡尘之鸡有所不同，不然有什么可罕见的。定伯卖鬼，得钱五千，如今老娘得天命鸡，你看着赔，若少了老娘可不依！”高启啐道：“我也知你老，可是有名的沷货，今落在你手里，生死由你！我也不跟你争宁，你老那腚沟里夹上秤杆，一溜崩星，使的什么主意我也十分清楚，别拿我作盘儿，今日就十钱银子，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说着从衣袋里摸出十钱银子掷之于地，朱婆娘见这么点钱，着实心塞梗，一把又扯住高启啐道：“这点钱连个鸡崽子都卖不到，可不你娘的打量老娘是傻冒怎的！就是跌进茅坑也能捞嘴粪，你个爹死娘嫁人的，就顶老娘的便宜。愧你还是儒门中人，整天儿满嘴里仁爱礼义信的，却讲得这般俗理，读书何为，岂不似嚼墨喷纸，隔靴搔痒，顶个屁用！今日儿你若跟老娘叫板，老娘也着实不怕你，来日在老夫子面前，好好分争分争！”因见老夫子在廊下与众老吃茶，这便嚷叫起来，试图让老夫子注意，其心中也自有计较，只是这见老夫子，便权以借夫子之威，以吓唬其事罢了，实心中有愧，自然也是不敢乱作威福的，这见唬住了高启，心下暗喜，高启也怕招惹了夫子，连忙跺了几脚，啐道：“你别嚷了，瞧瞧你那形态骨子，活似个贵州的老叫驴，说要多少，多了也没有？”，朱婆娘见高艺软了脾气，知老夫子有十分警处，这才佯装着抹了抹了泪眼，似受天大的委屈，诉道：“我也不跟你胡羼，人都说东西虽小，各有各的贴心处，斗米喂斤鸡，斤鸡难买一斗米，‘狗咬一口，白米三斗’，这也是江湖上的行情，老娘也不是不讲理的，到底是独柴难烧，孤人难活，你说老娘如今失了这鸡，着实日子难过了些，苟有良田千顷，何忧岁晚。你就当下回急时雨，行行善，积积阴德，别跟老娘放后马炮，老娘也感激。多事不如少事，少事不如无事，这就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是兴家之道不是。再则就是这鸡命再贱，也强似送了命，今日就当摔了跤，多抓一把泥！你也别计较，小娘家子气，就这个数！”一面双手一揸，两眼向上一翘，问道：“你看怎么样？”，高启一时唬住了，连声啐道：“呸！你老好大的胃口，若是给你盖人庙，你老就是个慌神爷，勾头吃草，抬头作膘的，多大的树，遮多大阴，你老货恁不知羞耻，短尺如何量得千丈树！你讹我怎的？出口就是十量银子，足足卖头老叫驴！真真的恶狗临死蹬三脚，分明是诈欺，我不给，看你怎么样？”，朱婆娘见说，又向老夫子嚷起来，高启也怕闹腾了夫子，啐道：“真真的屙屎身松，告状人穷！你老货且别嚷，咱们再计较计较！”朱婆娘抱屈似的，说道：“还有啥子好计较的，你且依了我便罢，不然索性就沷起来！恶向胆边生，怒从心上起，你着实别惹了我，若惹了我，哭鼻子弄眼，跑马吊猴的，非惊天动地一回不可！”高启啐道：“恶莫大于无耻，我也不跟你再废口舌，五量如何？你若不应，咱就到老夫子那说理去，到时候你还要不要脸了？”，朱婆娘本只是拿老夫子作威唬唬罢了，如何敢分辩，这便抱怨道：“如今都是儿的江山，老娘是作不得主了，你说五量就五量罢，就当行善一回，老娘也积积德！”高启从身上摸索出三量银子，又向楩楠借得一量，复又向王寒借得一量，王寒本不情愿，也不好推脱，因说：“人都说凡人贵自立，不借他人债，既借了，就要想着还哩！”朱婆娘闻说，啐道：“一个老爷们，恁不爽快，好不似小娘家子气！”王寒啐道：“你老货倒阔绰，尔有垣墙，我有火秧，尔尽尔心，我尽我心，别打量谁不知谁，你那点斗筲之智，着实可恨！”说罢掷下银子，朱婆娘一时眉开眼笑起来，接过银子，揣入囊中正要呛他娘的路，不料只听“鸡又活了！”朱婆娘闻说，一把抢过银子，屁滚尿流一通，瓝腿就跑。
　　高启欲追，被老夫子喝住，老夫子已尽知始未，训道：“世间，人情难全，反复无常，世路崎岖，行不过，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三分之功！立身不高何以警人之处，于众并踏而行，如同尘里振衣，泥中濯足，何以超越？处世不知退一步，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待人应宽，此乃处是之方。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有怨则不可不忘！施予而不求其功，利者而不求其加，既有一文之功，必有万钟之报。心怀常乐，何事不安，心怀不安，纵天下之所安，亦无安乐之处？心地干净，天下纵有攘来熙往，亦不是惑心之方。心不宽平，天下自是残缺之世界，怀十分平稳，天下自无险恶之端！”众生皆俯首应是，自愧不已。唯高启不服，暗暗叫苦：“从来只闻有狼狈为奸，再不曾闻有‘鸡人和盗’，真他娘娘的邪了门了！”随嗟吁一声，已是不堪之苦了！
　　不知不觉已是落照之时，众老已暂居数日，老夫子又务已教业，不便多有纷挠。这便辞别，老夫子苦留不住，只得执手别去，老夫子设宴待行，众老于席间也训饧众弟子一回，后执手送行，老夫子领众弟子送至十里长亭，方依依暂别。
　　次日一早，老夫子犹念别离之情，不胜慨然，叹时光之速，老之何急！于是便命众弟子，拟作《送别赋》以解难舍之情，老夫子临案监场，众弟子皆捧上纸笺，老夫子一一阅览，并无一人深触夫子之心，唯贾昊之作，适让夫子触然恸哭，不胜之情亦难表述，但见雪浪宣上密密麻麻写道：
　　送别情
　　春草碧色，绿水盈波，送君南浦，伤之如何？瞻望勿及，伫立以泣；黯淡销魂，唯别而已！夜来滴泣空阶，晓灯暗瘦离室，放言樽前，曾几回，泪眼不息。日暮浮云滋，握手泪如盈。以我寸知心，发得千里情？别鹤声远，愁云处忧；坐看征骑没，唯见远山青！
　　解缆君子遥，望君犹伫立。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昔日渭城雨，今日柳色新。朝闻游子唱离歌，昨夜微霜初度河。高楼送客，寂寂寒江。酸别何须更惆怅，回关不语但垂鞭，忧忧泪将寒。暮蝉不堪闻，共悲秋，那知此路歧！平芜春山，行人山外，野道菟丝麦芑，向斜阳，与瘦郎齐影。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难留。
　　高帆影疾，目送舟痕碧，别语缠绵不成句，似牵衣襟情无极。我是行人更送行，潇潇风雨倍伤情！
　　老夫子阅罢，叹道：“文也，犹玄圃之积玉，无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丽妍赡，英锐飘逸，诚然一代之绝乎？”，遂又深味其间，道：“富赡华美，片笺片玉，吾当避此人一头也！”于是提笔在落尾处写下：拔地倚天，句句欲活。读之如赤手捕长蛇，不施鞍勒骑生马！
　　写罢起坐而走。
　　李嘉笑道：“诗绪在灞桥风雪中，驴子背上如何得之？”，朱达笑道：“贾昊怀中有郭璞之笔，驴子背上如何得之？”贾昊笑道：“此笔在此，拿去！”众人一笑，徐萱说：“李太白少时，梦所用之笔，笔上生花。后来诗闻名天下，今日若有果应，将来非一般人也！”楩楠闻说，作怩忸，弄怯怯，只说：“昨日有一梦到我！”说罢不胜羞涩，半掩其面，觑之窃之，众人见此，作笑道：“什么梦？儿女缠绵，还是风花雪夜！”楩楠闻说，更难堪了，遮盖着小眼，作惹娇气，见众人相催，不禁情处，早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