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5月15日深夜,雷诺给丘吉尔打电话,告诉他“我们被打败了”时,丘吉尔觉得,有必要到法国去一趟,当面与法国领导人谈谈。
16日下午3点,丘吉尔乘英国政府的“红鹤”式客机飞往巴黎,这种客机全英国一共只有三架。英国副总参谋长迪尔将军和丘吉尔同行,另外还有丘吉尔私人参谋部的负责人伊斯梅。
“红鹤”式客机在当时是一架很好的飞机,很舒适,每小时大约飞256公里。因为丘吉尔的这架飞机是非武装的,所以需要护航,这架飞机在雨云层中穿梭了一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布尔歇机场。丘吉尔一行一走下“红鹤”式飞机时,就看到局势要比他们所想象的坏得多。迎接他们的官员说,预料最多不过几天德军即将进入巴黎。
丘吉尔在英国驻法大使馆听取了关于局势的报告以后,就乘车去法国外交部,于5点半到达。他被领进一间精致的房间里,雷诺在那里,还有国防部长兼陆军部长达拉第和甘末林将军。大家都站着,一直没有围着桌子坐下来,每人的脸色都显得十分忧郁。在甘末林面前,在一个学生用的画架上挂着一幅地图,约有两米见方,有一条黑色墨水线标出盟军的战线。在这条线上的色当那里,有人画了一块很小但是很不祥的凸出部。
法军总司令向大家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在色当以北和色当以南,在大约8096公里的一段战线上,德军突破了盟军的防线。迎击的法军已经被消灭或被击溃,一大批装甲车辆正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奔向亚眠和阿拉斯,目的显然是要在阿布维尔或其附近一带推进到海边,再不然就可能是指向巴黎。他说,在装甲部队后面有8个或10个全部摩托化的德国师正在挺进,分成左右两翼,进击两头被切断的法国军队。甘末林说了大约有5分钟,谁也没有插一句嘴。他说完以后,有一段时间相当的沉默。
隔了一会,丘吉尔打破了这片沉默,他问:“战略后备队在哪里?”见没人回答,这位英国首相接着又问道,这一次他改用法语说:“机动部队在哪里?”甘末林将军向丘吉尔转过脸来,摇摇头,耸一下肩膀,说道:
“一个也没有。”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窗外,在外交部的花园里,几大堆的火冒起滚滚黑烟,隔窗可以望见年迈可敬的官员们正在用小车推着档案向火堆走去。可见,法国人已经是在准备撤出巴黎了。
现在有两个新的因素是丘吉尔从来没想到过的,其实也是英法联军首脑们难以接受的。第一,敌人的无法抵抗的装甲车辆到处袭击所有的交通线和乡村地区;第二,没有战略后备部队。“一个也没有。”丘吉尔当时就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确实是甘末林的失误。一个要防守前线800公里长的阵地的司令官竟然没有给自己准备大批的机动力量。谁也不敢担保能确有把握地守住这样辽阔的战线,可是,当敌人用强大的兵力发动进攻并且突破了战线时,司令官应该有许多个预备师,在敌人第一次猛攻的威力用尽后,能够冲上前去,进行猛烈的反击,这或许是战争的常识。作为英法联军的总司令,甘末林将军却忽视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法国有马其诺防线,它是做什么用的?它本来是可以在一长段国境线上使军队得到节约使用的,它不仅可以提供许多局部反攻的出击口,还可以使大批的部队留作后备力量。这本来是法国人建造马其诺防线的初衷,可是现在没有后备部队,马其诺防线一处被突破,没有军队支援,全线即将崩溃。丘吉尔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使他吃惊的事情之一,他回到窗前,望着那燃烧的火堆升起的股股青烟,在那里,老先生们还在继续推着小车,使劲地把车上的文件投进火里。
那一天,人们三五成群地围着主要人物谈了相当长的时间,当然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关于这次谈话,雷诺总理曾发表一份详细的记录。他在记录里说,北方各集团军不应撤退,相反,应当反攻。不过,应该承认,这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军事主张。在那时的形势下,尽快地向南撤退是不可避免的。所有人不久就都看出这一点了,因为德军确是势不可挡。
不久,甘末林将军又发言了,他在谈论是否现在应该集结兵力向突破口或“凸出部”的侧翼展开反攻。有八九个师正在从战线比较平静的地区——马其诺防线撤下来,有2个或3个装甲师尚未投入战斗,还有8个或9个师正从非洲调来,两三个星期以后就可以到达作战地区,吉罗将军奉命担任缺口以北的法军的司令。今后德军若要前进就要通过两条战线之间的走廊地带,在这两条战线上法军可以按照1917年和1918年的作战方式进行战斗。
丘吉尔接着问甘末林打算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向凸出部的侧翼进攻,他的回答仍然是令人沮丧的,他说盟军“数量上占劣势,装备上占劣势,方法上占劣势”,然后又耸了耸肩膀,表示已毫无希望。
丘吉尔没有争论。相对于法军而言,英军的贡献很微小——开战8个月了,才派出10个师,而且参加战斗的连一个现代化的坦克师也没有,英国人似乎无话可说。
甘末林将军的意见主旨,就是强调法国的空军处于劣势,迫切要求增派更多的英国皇家空军中队,轰炸机和战斗机都要,但首先是要战斗机。在甘末林将军提出请求的过程中,他说,不但需要用战斗机来掩护法国陆军,也需要用战斗机来阻止德军的坦克。
针对这一点,丘吉尔说道:“阻止坦克是炮兵的事。战斗机的任务是扫清战场的上空。”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队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不列颠,这是非常重要的。英国人想要继续生存,就得在岛屿上空保持一定数量的战斗机。不过,现在需要把它缩减到英国人可以承受的最低限度。
在丘吉尔动身前的那天上午,内阁授权他再调4个战斗机中队到法国。当他们回到大使馆商谈以后,丘吉尔决定要求内阁批准再增派6个中队。这就使英国国内只剩下25个战斗机中队了。英国的空军力量为援助法国尽了最大的努力。
其实,做出这一决定是令人左右为难的,英国人不愿再从他们的本土防线调飞机。丘吉尔告诉伊斯梅将军给伦敦打电话,通知英国内阁立即开会,以便讨论他从巴黎发回的一封紧急电报。电报内容如下:
1940年5月16日下午9时
内阁如能立即开会考虑下列事项,我将感到欣慰。局势极端严重。疯狂的德军从色当突破后,发现法军部署不当,许多是部署在北方,其他在阿尔萨斯。至少需要四天才能调集20个师来防守巴黎和进攻凸出部的两翼,目前这个凸出部宽达50公里。
第14章“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