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默澈已独自关在屋内好久，每日除了羽然可以见上几分，其他人，即便是莫道然也无法
相见。
而另人怪异的便是，整个九华山，安静了好一段时间。据那小灵童说，大抵是茉莉仙子最近在钻
研仙术—蝶恋花。所以，便出来的少了，也省下众人一大麻烦。
春天的时候，田里面的大片油菜花开得很旺盛。
小狐狸嘶啦啦地泡在油菜花里面，睡得相当甜美，心里想着桔天的身体已大好，除了那手，大抵
也已恢复了原来的活力，且不说自己能安稳的睡个好觉，就是不用天天躲在四娘家门口偷窥也已
经都它乐个好几天的了。
小狐狸挠挠脸，似乎最近在菜田里呆得久了，鼻子痒痒得，有过敏的症状，望着茫茫蓝天，云朵
漂浮，好似一座座巨大的山脉，蒙想，或许有一天，如果它生下来的时候是一只正常的狐狸，没
有全身雪白的毛，那么，它应该现在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了，想着想着，蒙睡着了，笑得有点甜
美，梦中，那个小姑娘，白衣胜雪，正拿着棉布给它受伤的后腿包扎，那是很久前，它尚不会飞
行时，被林中狼群逐杀所致。
近来，四娘又开始高兴了，只知道，隔壁家的王妈，村长的儿子，都一个个上门提亲来了，拿着
那么大的包，一筐筐的小窝窝馒头，外加两定大白银，一个个眼睛眯成了缝，说着易素也不小
了，该到了提亲的时候了。
四娘手里握着那软软的棉丝，嘴上却把一干人都赶了出去。
转头又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傻孩子手里还握着针线，人却已经睡着。烛泪滴了满桌，月光淡淡的
有点昏暗，四娘拿了件外袍披在了桔天身上，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四娘知道，你是个好
孩子。
只是，眼里却不知为何蓄满了眼泪。
最后一天了。
四娘盘算上，摸着心窝里的一叠银票，想着，明天，过了明天，她和易素就是有钱人了，他们终
于不用受别人的白眼，他们可以去城里面，买个几栋大房子，再开个酒楼，吃穿不愁，安安祥祥
地等着易素出嫁，然后，她抱着大胖孙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儿的。
只是，下地狱什么的，自然就是下辈子的人了。
四娘说，我下辈子不做人了，改投畜生道，我不配，我真不配。然后抱着桔天，仿佛即将失去的
珍宝。喉咙里依依呀呀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小姑娘，给她带来了这么美好的前程，她怎么可
能舍去啊？她可是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呀
庚子年晚、丑时三刻、月黑。
桔天站在小山坡上，回顾四周连四娘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桔天心里想道，
却也没有怀疑为何四娘会在这么晚叫她来这山上。
桔天蹲下，白色裙摆上沾了几抹灰尘，索性夜里没有风，不凉。
等待近半个时辰，空旷的小径上没有人，桔天摸着自己的心，拼了命的平复自己的心跳。总感觉
哪里其实应该是出了些问题的。
而就在桔天将近无趣睡着之时，天空中却飘飘然出现了一个人。长发如鸢，白衣淰稔，嘴角的默
默淡笑，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丽的人儿。
哦，桔天想，那应该是茉莉仙子吧。继而当她正面朝着她走来时，桔天恍然不知所措，为何她会
知道她在此处？桔天瞪着虎眼，眼中寒意凸显，继而皱起浓眉，整张小脸几乎纠在一起。
“是你？”
桔天抓着自己的衣袖，左手往后稍稍缩了缩。
“天儿。”茉莉现在的声音相当温柔，全然没有以往的尖酸刻薄。
继而，她慢慢走到桔天的对面，面容愁苦，眼中哀伤尽显，眼中凝聚的泪水将要冲破屏障，一泻
而出。
天儿，我和你说呀，你知道吗，默澈他快不行了。你说，他怎么就这般、到底是被谁打倒了呢？
茉莉仙子哭了……
接着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浩大星空，苍茫无际，正色凌然。
几颗微弱的星辰淡淡发光。
然后，她的师傅出现了。
绝美的华丽的男子。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美丽的一个人，桔天知道，那是他。
可是，他到底怎么了？或者是睡着了而已，仅仅。
但是、睡着了也可以不呼吸吗？桔天想着，想着。好久啊，眼里干干的，说不出的什么滋味，好
像要溢满了全身。
继而，她笑道：“师傅，你说，没了我，你怎么会这样？”
她的师傅向来很厉害，她的师傅天下无敌，连玉帝王母都要进退三分。
她的师傅一身正气，心比冰冷，况且，现在，此时，他和她再无瓜葛。
桔天长袖一洒，淹没了整幅图画。
看不到了的话，自然便能藏于内心。
茉莉微微一怔，左手握紧了拳头，她说你什么意思，桔天，你看啊，那是你的师傅，你不是最
喜欢他了吗？怎么，你看到他要死了，竟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
大大的眼睛，漆黑无边，茉莉仙子步步逼近。她抓着桔天的头发，又送上那副画面。
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笑意，她问：“天儿？你看看，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就这般死了一样，
你不心疼吗？”
冷笑一声过后，茉莉仙子放开了她的手。
背对着桔天说：“天儿，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爱，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的。你看，他是你的师
傅，即使你爱他，但是那又怎么样，莫不说默澈师兄一直视你为最好的徒弟，即便默澈师兄内心
再怎般，有了一点点的异心，你们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这是天，天下间，只有理才说了算。退
一万步，就算默澈师兄不喜欢我了，可是，我们也从不曾有着那一层关系，两个人总有一天可以
相依相靠，共度轮回之世，翩然自得。”
现实吗？
桔天始终睁着纯澈的眼，弯了一汪泪水，喃喃自语，却不知惊起了好多虫鸣。
“茉莉仙子啊，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想的话，即便是藏在内心深处，深不见底，但是，那一份情
意却始终会存在。可是，我们不能走到一起，可是，如果我们走到了一起，那该怎么办？”桔天
腻腻的声音带着丝丝哭腔，望得茉莉仙子也一阵苦涩。
傻孩子，我又何尝想这样对你？
但是，若对你好了，那我该怎么办？默澈又该怎么办？
你们在一起了，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你是他的徒弟，他是你的师傅。他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人，而你，现在也能算得上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但，你们不配！
而后，傻姑娘又说茉莉仙子啊，语气真诚得让人不忍拒绝。
我们来打个赌吧。我猜，我们最后终能走到一起，不管纷扰尘世，几世命运，轮回千万，只要我
的心在，我就会努力，结果自然会好。
她的话很坚定，她有一双眼睛，比玻璃球容易碎，比水滴容易湿润，这便让茉莉仙子知道了，
她——生来就是那个人。
那好，既然这般肯定，桔天，我就要问你了。
你敢吗？
如果我让你对着天说，你喜欢默澈，你猜，你敢不敢？茉莉仙子转换了笑颜，极美极美，语意清
凉，却再也认真不过了。
茉莉仙子，你怎么老是这样，喜欢伤害我呢？
为什么，我的左手都被你夺去了，你竟然还不能满足，你的心，到底是有多么广大，大到要以别
人的痛苦才能填得了万世落寞。
她说你想我会不会说呢？
眉眼张扬，狂放恣意，微风习过，黑发溅起，零零星星贴着面，有一点点痒。
你说要是我说只要你这一个回答，你那师傅就会奇迹般的转好？那么这样的话，天儿，我猜你
自然是敢的。
双目相视，良久良久，桔天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尽是笑容，花一般，生动得很，却也是从未
有过的温柔。
天地之间，唯一人，因为是为了他，所以，可以倾其所有，舍其心肺，掏其灵魂。
殇从何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人活着的一份责任。上天要你苦，你便乐不得。上帝给了你欢愉，便要
在你身上十倍取之痛苦。
恍若昨天，花飞田野，修葺相关，一夜未眠……
“恩，我喜欢默澈。”
如此美妙的声音，桔天终于开始长大。
褪去了幼时的甜腻，换上了现在这般暖暖的，湿湿的音色。
只是
渺渺空中，三道天雷……
银光乍现，直中桔天。
花非花、往事成空。从今以后，桔天不是桔天，只是一个人，爱着默澈的人。再也不要做他的徒
弟。桔天想，师傅，这三道天雷即使是再恐怖，再痛也终不会伤害到我的心，我的自由，我的情
感，我的一切的一切，自尊，高傲，它伤不起。
然后，那个白色的身影，间接地开始消失，一丝一丝的比柳絮还要轻，慢慢浮于空中，继而变成
一束白色的光，却不知飘向何处。
唯有茉莉仙子一人，睁着空洞的眼，不知所措。只是知道，她的任务，皆以完成。
然而，苍椋殿中的绝代男子，静坐中浑然开眼，于心中口吐鲜血。
拉着旁边红衣男子的手，眼神空洞得似乎木偶，嘴里只是说着，绝望了所有，伤了万世的心：
“她走了。”
一遍又一遍
静静地，他说天儿，要是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承认，你不是我的徒弟。
他又说，天儿，我一直一直，动足了脑筋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生活得快乐一点，以后的
痛苦可以少一点，可是为什么，上天总是不如我意，不允我天儿幸福与快乐…
默澈脸上，何时湿润了一大片
之后的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
当晚，苍椋殿上方，花香漫成一片……
那个男子，如清晨的露水般纯净、清冽，最终，终是躲不过命运摧折，鲜血洒满了白袍的下角，
硬生生，绽放出一朵莲花。
继而，撒手，决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