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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血战

窦泓西边出彩,老鬼和独孤凯却陷进了泥坑,雨雪交杂,使得泥路纵横,如今八千子弟,正如同泥鳅一样趴卧在大河的北岸的一处山隘外的两边,他们等待的,是正要翻越这座山脉,走出山谷,寻找长乐军踪迹予以解救的付敞及其所领的两万人马。
付敞领的两万多人马居然全是原来守卫洛阳的北府军,不是东武侯有意托大,而是他实在是抽调不出别的军队了,天王和义阳公领着将近二十万的军队,已经是秦最大的极限了,总不能让各地的守备都空了吧?就是他,也是将自己的私兵留守了洛阳四镇,如今只能祈求这批北府军能解救长乐军了,只要长乐军能被救活,那么此战最差结果也是双方打个平手,付家的军队安然撤出汉府境内,有了洛阳四镇,这仗还略有赚头呢!
想到此,付敞立刻命令严康,传令各部,再快一点,一定要在三日之内赶到长乐军的外围。
然而,未等严康退下,一只羽箭便在付敞的面前夺去了散骑常侍严康的性命,随即身后的一名万人佐将,立刻拔刀高喝,'有敌军偷袭,前队前冲出谷,中军后退入谷'
这批军人根本不太理会付敞的权威,已然自行做出了最快的决定,不过付敞倒也乐的自在,在自己的亲兵护卫下,一同后撤入了山谷。
独孤凯拎着一杆长抢,脚下急奔,领着200人当先杀入了前冲出谷的敌阵之中,后边有老鬼封山,他负责的只是先锋冲杀,因为他现在空有宜都王的封号,而只是一名少年军中的普通士兵了,汉王的旨意明确地把他降为普通一卒,他反而高兴能亲身杀敌了。
因为是在山地中拼杀,所以战马的用途降了很低,来不得步战直接和高效。三千少年军碰上的是五千北府军,突然的袭击下,北府军的反应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五千军卒居然还排起了阵型。
说到阵型,大中华的传统是和道家息息因对的,从阵型的名字来说通常要配合一些道家用语: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三才天地人,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等等等等,北府军现在排的是四象阵,说白了,就是四个方阵,少年军多次学过怎么破四象,只要寻些死士,拦断四个方阵之间的呼应便可,至于死士,独孤凯当仁不让的抢了下来,因为他的鲁莽无行,造成如今极为危险的结果,他早憋了口气,战死沙场能洗刷自己的耻辱,他宁愿死千回,西边窦泓那里有三千伙伴永远离开了自己,而东边,他们怎能不死战到底?
老鬼在先锋部队同付敞部纠缠后,另勉强分出两营人马赶往帮助独孤凯尽快解决谷外的敌人,小王爷永远是小王爷,再混蛋,也轮不到老鬼见死不救,况且,解决了谷外之敌,也好同谷内的正主对上点啊。
因此当独孤凯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来到老鬼面前时,老鬼暗自长出一口气,心说'我的小祖宗啊,您他妈的可算是有点本事,否则,诸事不妙啊!'
山谷的另一边是一片旷野,滚滚奔流的大河便在远方。两个万人长相互计较一番后,再次忽略付敞,下令部属退到大河北岸前,他们考虑的是少年军既然是埋伏,那马匹不会太多,与其被蚕食分割,不如在旷野之上摆开阵型,他们同样以为少年军擅马战,不善步战。
不待老鬼多言,少年军不留活口,只要是北府军的装扮,全部斩杀,不给自己后方留下隐患。
大谷南口外,北府军展开六合阵型,其中两合,全是弓弩手,死死盯着谷口,只要少年军露头,便是铺天盖地的箭矢。一时间老鬼他们还真闯不出去。
为了埋伏的需要,他们的马匹远远的在后方,尽管已经派人去催了,但不可能马上就到,如果对方想明白利害,放弃和己部纠缠,渡过河去,甩开少年军,那这次埋伏的意图根本就是失败的。之所以老鬼他们不等大队人马全进入埋伏圈,再行发动,也是因为八千人对两万人,人数上稍稍少了一些。
现在,老鬼他们就是在等着后队赶紧将马匹和铠甲运送过来,在等待时,老鬼看了看独孤凯:'宜都王,可有良策拖住谷外之敌?'
“属下明白!”独孤凯明白老鬼的意图,自己虽说命宝贵,但是比起重要的战事来说,该牺牲必须要有人站出来顶雷,所以既然自己造成了今天的尴尬局面,那现在出去玩命的事情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任凭掌中枪,取上将首级,这样的英雄战绩,曾经出现每一名年轻士兵的梦中。然而梦永远是梦,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这点,独孤凯更不可能,但他人缘好,好到,明明是他害苦了大家,但依然不发愁没有追随他慷慨赴死的伙伴。
谷中残留了几百匹北府军的战马,一番挑拣后,将尸骸上的盔甲扒下来,每人分到了两到三套不止,装备齐全后,独孤凯发一声喊,领着三队人马冲了出去,对面是一万多兵马,他只有六百人,但他依然微笑着和死亡开着玩笑。
几百人就这样唱着流传久远的歌子,冲出了山谷。
“放他们过去,放他们过去,他们人太少,只要守住山谷就好!”付敞看清了他们的意图,连声的高喊着,可惜北府军不听他的号令,两名万人长,各领着一合的兵马迎了上去,他们想的是尽快绞杀这只不知道死活的队伍。
独孤凯他们忠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一定要扰乱封锁谷口的两合弓弩队伍。对于身后掩杀过来的两合骑兵,没人理会,自己的死亡换来战争的结束,是所有军人的觉悟。
对于闯到身前的骑兵,弓弩手面临的便是屠杀,独孤凯现在手中拿的是空心狼牙棒,说是空心,也只是重量上稍稍轻一些而已,砸在人的脑袋上,轻易就可以变成一块蜂窝状的肉饼,他领着队伍直接冲进了两合的阵型中,同合围过来的骑兵,围着弓弩手们绕着圈子,圈子越绕越乱,山谷内仍然没有动静,独孤凯心中叫苦,他知道,老鬼此时若贸然出击,对方的弓弩手依然有能力可以封杀。
于是,六百人的队伍逐渐缩短,和北府军的骑兵队伍也交战了数次,独孤凯身上已经有三处开始不停的流血,颈项处也挂上了一只羽箭,尖锐的刺痛感觉,让独孤凯的神智开始了模糊,狼牙棒已经没了,他手中一手擎着园盾,一手挥舞着卫翎战刀,躲避着身后的追杀,他不能太早的栽下马去,他坚持着,直到听到谷中一声炮响,老鬼终于看准了机会杀了出来,独孤凯正要解脱一般摔下去,仅剩的三十个伙伴簇拥着他迎向了自己的本队。
付敞死的很痛苦,他痛苦自己始终不能号令这些该死的北府军,痛苦自己的死亡预示着天王会盟伐卫的大计毁灭,也痛苦于刺入自己后心的长枪,然而他终究痛苦的是,他不能以一名武人的身份死去,因为他害怕了,他想逃跑却没能实现,所以他死的像个懦夫,这才是一种难以洗刷的耻辱。
一切都结束了,八千少年军以牺牲近半的代价,歼灭了两万北府军,也最终掐断了会盟近三十万大军的最后希望,压上了那根坠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独孤凯居然没死,就连最后护送他回归本队的三十多个伙伴,最后也因伤重不治而死去了大半,但是仿佛上天有意要再创造一个神话般,留下了独孤凯的一条小命。
老鬼站在死人堆里,听着身边的孩子们高呼声:
“宜都王没有死,我们赢了,天佑大卫,武勋长兴!”
“独孤凯你个混蛋,你的命还真他妈的大,哈哈哈。”
“代候,吾等应马上回兵,我不放心龙骧营的那帮家伙,鲁翠苗可不能死啊!”
老鬼昏了过去,他不是因为接近心脏的那处刀口昏的,是被面前的混蛋加白痴气昏的。
无论是独孤凯还是李介甫,甚至包括汉府文臣的领袖刘宝如,都不希望在这次战役中让鲁翠苗丧命,因为若收服这名秦的公主,将有着奇奇怪怪的作用,首先前朝覆灭,这些人都没干什么好事,其次,这么多年以来,大家像狼群一样,追逐和诛杀着秦的后人,现如今急于给世人尤其是南朝人做一个表态,他们不是嗜杀的蛮夷之辈,非好杀,实在是情非得以啊。
保下了鲁翠苗的性命和权威,也就多少保留下各家的面子,可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而是对付君琛当年不杀之恩的一种回报。华夏华夏,华夏这个名词的产生便是,当初四方蛮夷朝尊夏礼,因而由来。所以从内心当中,大家还是比较尊重大汉族的礼仪的,对前代政权的遗孤斩尽杀绝,是大家心中的想法,却不敢公开做出,所以鲁翠苗的性命难道说不重要吗?
公主可以不杀,身边近侍清韵公公也可以不杀,夫君王镇恶的家将是田硅,田硅的儿子又是长乐候,所以田硅还不能杀。但是,索立却不好说了,这家伙父兄全死在汉府手中,领兵作战又算中上之材,不杀是不可能的,不过与鲁翠苗的主仆关系,也令金帐旨意中多了一句话,'索立,相应处置。'
遵照汉府金帐的令旨,龙骧军早在独孤凯他们还趴在泥坑当中就开始了进攻,汉府所有军队中,龙骧营是多兵种协战最好的。
先是投石车将各种各样的物件投过来,点火的、冒烟的、冲撞的、滚刀的,品种繁多,即便对老兵不能造成杀伤,也足以完成扰乱阵型的目的,在投掷杂物的同时,步兵以武刚车为矩阵,逐步推进,临到阵前,车上装置的转车弩,床弩,便开始发威,两方还没有接上,已经杀的对手晕头转向,混战时,仍保留部份弓弩射手,最大限度的减少拼杀的难度。骑兵则视情况而定,或者先锋出击,或者做为胜负手使用,但更多的是打扫战场,这点上和其他几只以骑兵为主力的府军有着很大的区别,也不同于传统的步兵。至少北府军就很不适应他们这么个打法。
接战初期,北府军的损失非常大,死伤不断被架到公主营帐前的空地上,伤者还没处理利索,双方已然鏖战厮杀起来,并很快落在了下风。
“公主,为今之计,我军应挑选死士,点燃裹身衣料,以决死之志冲断对方的势头,待我方站稳阵脚,便可以相持不乱了。”
“可是,他们岂非……”
“杀身成仁,乃是武人的觉悟!吾等已尊公主为明公,沙场决断,斗胆请主公暂抛仁和之心。”
由不得她再行多想,在清韵的陪伴下,长乐军的后方分出了两只小股的部队,一队浑身浴火,直接冲进了龙骧营的阵中。他们根本没打算全身退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一定将龙骧营略占上风的势头给打下去。
另一队,由鲁翠苗带领,直接杀向了稍后方的弩机阵地。
她身着一袭翠色战袍,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高束云发之中,闪闪的亮着一枚金钗,手中一柄斑纹宝剑,一马当先冲在了两千人骑兵的最前端,她身后的追随者们,脸上全然没有慷慨赴死的豪情,相反神情间却显露着狂热的崇拜。他们的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跟随着公主的身影,我们将战无不胜!即便死去,也会因死的离公主最近而自豪。
清韵的建议非常及时,让她突然间明白了,做为战场的指挥者,或者说做为五万多人命运的决策者,不但要时时表现出仁慈、宽和、仁厚的样子,更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做出牺牲一部份人来换取另一部份人活下来的决定,尽管决定很残忍,但却是领袖的职责,无奈的抉择是痛苦的,但该由你做出的时候,如果你不承担,后果就只剩下换另外的人来当了。
当她命令清韵挑选死士的时候,领悟这一层境界后的鲁翠苗,又追加了一条将令,由她亲自领一只部队,直接去攻击弓弩阵地,以显示出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决心。
龙骧左大营的偏将军高翎,此刻同崔宏正立马南山一座小峰上观瞧着战场的走势,理论上,战场的指挥官应该是崔宏,不仅因为崔宏带的兵马也有一万四千多人,还因为崔宏是金帐选派过来的人,和当年龙骧营的官长李介甫是同样出身。
要知道,如今金帐甄擢可是汉府中一个极大的荣誉,也相对应着极高的地位,一个人可以无官无职,但只要曾被邀请入金帐议事,在众人眼中的身份和所以做为李介甫的老部下,高翎各方面都对崔宏表现出强烈的尊重。然而崔宏心中明了,自己和李介甫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的汉王和现在的汉王不能相提并论,金帐甄擢的份量自然也不相同。所以崔宏以文官的托词,将军事的指挥权交由高翎管辖。
此刻当看到鲁翠苗几乎奇迹般的表演,崔宏心中叹服了。
“高将军,长乐服人之能,不下当年的刘玄德,其言其行做伪仿伶的痕迹甚是刻意,但即便吾等,仍不免受其蛊惑啊!”
“是啊!崔大人说的对,看来今日之战,还是早些收兵为上”
见崔宏没有反对,高翎立刻吩咐下将令,转回身看着山下的战场,发出一声长叹。
“北府军愈战愈强,即使力敌侥幸可为,也会死伤众多,不知崔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
“高将军但请放心,金帐令旨既然早做交待,吾等遵令行事便可,长乐军不会永远靠士气战斗下去的,终有弦断弓折的那一刻,所以明日崔某愿再次与其面谈。”
于是在各方面有心成全的前提下,鲁翠苗亲自突击弓弩阵地的战斗非常短暂,尽管这次攻击,姿态大于战略意义,但在她冲锋时,无论是她的神采风姿,还是后面追随之人誓死的虔诚,看在交战双方所有士兵的眼中,均显露出来近乎神人的气势,也以飞天仙子的形态永远地留在了众人的心中,口耳相传的结果就变成了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