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屋,屋外是波光粼粼的东湖,东湖小区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这样一片寂静而美好的湖泊,三边环着低低的青山,偶尔可以看见湖水的那边,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挂在松树上,吱吱地不知道是在呼唤还是在唱歌。
孙小倩收回了目光,看着一点没有改变的衣橱,暗暗叹了一口气,拖出了一只粉红色的行李箱,从一处理挑了一些自己买的,又舒适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折好放进了箱子里,连带着她的重要证件,她的随身物品,母亲留给她的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镯,父亲给她的一张信用卡,仔仔细细地收好,放在了行李箱的里侧。
这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更有太多带不回来的从前,纤尘不染的大床上仍旧是绣着银色花朵的被子,他们的房间曾被她布置得如此复古,尽管周周有人来打扫,孙小倩却忽然觉得,这个房间于她而言,失去了吸引力。
复古檀木小桌上的百合依旧芬芳,孙小倩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扑面而来的却是丁丁昨日里带给她的新闻本,所有都是关于林宸翰,还有,他如今身边的小妻子,欧阳竺。他还念着之前的情分,这幢别墅,藏着他们俩的回忆,没有他现任的打扰,还是一派安静悠闲的模样,可即使她们的秘密花园藏得再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孙小倩,亲自告诉林宸翰的母亲刘芬芳,她同意林宸翰再娶。已经离婚了,她又算是他的谁呢,又如何能干涉他的今后,他的枕边人?四下寂静,旁边只有两户人家,且隔得远,整座别墅大得空旷。一阵风夹杂着湖水的湿气,拂过窗台,吹了进来,发梢,沾着些许的水珠,孙小倩一个寒颤,终于忍不住,慢慢缩起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头,紧紧地抵在双膝之上。
孙小倩总以为,这一生的泪已经在那日调尽了,却不知,身体的寒冷让她忍不住缩起身子,再缩起身子,直到,终于知道自己无所依靠,终于知道紧紧抱住自己已不能缓解心中的悲伤,小声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卧房里,终究还是慢慢地响起,四散开去。
爱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是奉献,是宠爱,是掠夺,是占有……爱是一个沉重的字眼儿,曾经的孙小倩,将爱看的太重,重到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儿,凉了心,伤了身。现在的孙小倩,学会了放下,放下过重的爱,打包过去,重新迎接新生活,她的生活只属于她!
穿着雪白的连衣裙,孙小倩仿佛看见了19岁时的自己,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也是那么的青涩而可爱。可时光终是流逝了,孙小倩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少了份青涩,多了份成熟的韵味,经此一事,若是还不成长,还不成熟,不是傻,那就是真傻了!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又将乌黑的头发绑成了辫子,镜子中的女人仍旧是穿着那一身白裙,却多了份典雅的味道,岁月给女人的礼物总是很多的,聪明的女人学会去拆开礼物,享受时光带来的惊喜。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群,如此繁华的街道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刚开始确实很难熬,难熬到她差点抑郁,幸运的是,一切都应过去,而她也终于熬出了头。丁丁去外地跑新闻,这一日,孙小倩再也不愿意躲在空荡的房屋里,忍不住,出来看看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繁华的自由的世界。
街道依稀还是原来的样子,换了多少家店,她已经数不清,慢慢地沿着街道,一点点去探寻她熟悉的踪迹。孙小倩进了好几家服装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个袋子,进了饰品店,出来的时候,手上的袋子倒没多,却凭白像是吃了一顿宵夜似地,鼓鼓涨涨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逛了一上午,原来活泼开朗的孙小倩又回来了,她开始乐于与店主讨价还价,和有聊天欲的店主聊聊她喜欢的款式,以及听店主大侃特侃这些个衣服的独特之处。孙小倩冲进小吃街,将她喜爱的所有小吃吃了个遍,终于心满意足地摸着滚圆的肚子,笑眯眯地拎着满手的战利品,慢慢地走出步行街。
午后两点的太阳特别刺眼,孙小倩两手拎着袋子,再没有空出来的手可以拿伞。路边的计程车却特别难拦,孙小倩举起拎着衣服的手,拼命地晃悠,可车子里面有么事有人,要么是被预定的车子,在她面前一啸而过。
车身极大,却不显笨重的黑色轿车,在路上缓缓行驶,透过玻璃窗,外面看不到里边半分,可里面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飞逝而过的树木和马路。
“总裁,二点三十分在金寰大酒店和A公司的销售部签约!之后会有一个酒会,今晚的时间会空出来,留给您给老夫人庆祝生日!”
“嗯,知道了。”林宸翰揉了揉眉心,偏过头,看向窗外,烈日骄阳。一抹纯白色的身影突然闯进了林宸翰的眼睛,“靠边停!”命令一发出,一边的秘书奇怪地看了窗外一眼,又匆匆地看了手表,还剩五分钟,虽然离目的地不远,但总裁从来不会要求停车的,是看见了谁吗?
司机利落地转动着方向盘,缓缓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明明下一秒就可以下车,可右手却放在了把手处,犹豫不决。
“总裁,您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去办?”林宸翰却一声不响,目光紧紧地盯着车窗外仅仅十米处的窈窕身影,她仍旧是那么美,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裙子,一如从前般纯净美好,可定眼一看,又会发现一些不同,她似乎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双颊有着鲜嫩的粉红色,站在那里,即使一直没有计程车,也没有半分的焦急,她似乎淡然了,似乎成熟了,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坚强了!
车窗缓缓下移,夏季的午后,空气是炙热的,那种炙热,让突然从空调里暴露在热气中的林宸翰觉得很不舒服,这样热的天,马路不知道要比空气热上多少度,林宸翰的视线下移,孙小倩只穿了及膝短裙,而脚上是双中跟的凉鞋,流畅而优美的线条,珠圆玉润的脚趾,林宸翰的心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往回倒!”
那辆车对她来说太过熟悉,孙小倩起先还没注意到它,却在它开始缓缓地向后倒的时候,突然从车窗里看见了林宸翰的侧脸。那一日,她出狱,并不想见到他,今日,她一个人逛街也可以逛得如此开心,却在那辆车一点点接近的时候,心脏狂跳,紧张不已,大颗大颗的汗珠开始慢慢凝聚,顺着她的颊边缓缓流下。
“taxi!taxi!”孙小倩急忙收回视线,朝着车来的方向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她的窘迫他看在眼里,终是于心不忍想来雪中送炭?孙小倩来不及细想,那辆车已经在离她五米处了,她不愿也不要在这大街上和他起争执,她不愿上他的车,哪怕勾起一丁点的回忆,林宸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桥归桥,路归路,放彼此的自由,你又何必如此地心善?!
孙小倩急的甚至要哭了,车屁股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她忍不住,一点一点朝车流来的方向移,撇过头去不去看它。
林宸翰的视线太过炙热,司机一丝不苟地倒着车,全部心思都在那儿上面,可坐在一旁的秘书,却好奇地循着林宸翰的视线朝外看去。路边的行人也有好几个,若不是那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有些害怕地往相反方向走,要不是林宸翰握着门把的手不断地缩紧缩紧,眼中的戾气不断地积聚,他甚至不知道林宸翰究竟在看些什么。
“总裁,那位小姐是总裁的朋友吗?需不需要我下去问候?”
“闭嘴!”寒冷的声音比这车里的温度似乎都要冷了几分,秘书狠狠地抖了抖身子,乖乖地闭嘴,往边上移了一点,却一点也不妨碍他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这女子,很好看呢,不仅好看,还有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比街上那些打扮得妖媚不堪的女人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她,应该不过二十岁吧!而总裁他?秘书好奇地打量着林宸翰,难道,是总裁想要追人家,却被狠狠地拒绝了?也是,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甘愿做人家小三呢。
“赛……”
孙小倩匆匆拦下了一辆车,钻了进去,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消失在林宸翰眼前,林宸翰还来不及叫出口,她就这样匆匆离开!
计程车绕过车子,快速地开走了,车窗下的孙小倩的侧脸一闪而过,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依旧红润的脸颊,依旧美好的侧脸,如今却还是隔着两层玻璃,不远的距离,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牵绊。
“赛赛!”林宸翰的目光,直到看不见了那辆计程车,才慢慢地收了回来。他脸上眼里的戾气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却失了平常的那种坚强刚毅。右手扶着额头,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走吧!”便再没有了声响。
秘书乖乖地坐着,却也明显感到了林宸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忧伤,那种失恋的味道,就像他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和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后的感觉,不安且无奈,有心却无力。一车寂静,一室寂静!
林郁小区。不止一次偷偷地朝后看,确定没有车跟来的时候,孙小倩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心的某一个角落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泛疼,所以,他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他尊重她,给她自由。眼眶一酸,眼泪像是有知觉一般,自己流了出来。
不是想哭,真的不是想哭,只是汗水流入了眼眶,眼睛涩得发疼,眼睛疼了,就是这样!
刚回到新租的小家,便有电话进来,知道她电话的人并不多,孙小倩拿起电话一看,真的是丁丁,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苹果肌,笑!
“丁丁!”
夜幕降临,孙小倩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买了一大堆东西竟然没有卖一点吃的回来!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镜子里一身洁白的自己,呆呆地站了几秒钟之后,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三分钟后,换了身黑色连衣裙的孙小倩看着镜子里的人,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黑色的连衣裙并不宽松,却也不贴身,刚好的舒适,雪纺的不规则裙摆让她的小腿显得更为修长白皙,或许白天效果还要更好。微卷的头发打散,瞬间,变成了妩媚的小女人,孙小倩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这样,他就认不出来了吧!
松散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个脸颊,原本就巴掌大的脸,此时此刻变得更小了,只露出了眼睛,挺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令人一眼看不出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孙小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出发吧,孙小倩!
林家大宅。林宸翰洗去了一身疲惫,换了一身休闲的服装,米色长裤,白色保罗衫,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光环,此时此刻的他,只是他母亲的儿子。
“妈!生日快乐!”林宸翰恭敬地递上一只古色古香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只翡翠簪子,通体碧绿的簪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刘芬芳笑眯眯地拿出来仔细地端详,“让你破费了,妈妈很喜欢!”
“妈喜欢就成,我赚钱,也只是为了孝敬妈!”林宸翰对着刘芬芳微笑,她确实是一个好妈妈,从小,父亲罚他的时候,刘芬芳总是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维护着他,等到他再大一些,终于不会调皮捣蛋,爬树逗狗的时候,刘芬芳陪着他读书,看着他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直到他能抵挡一面,直到他们相依为命。人们常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儿子又何尝不是母亲的呢?母亲偏爱儿子,儿子更愿意听母亲的话,都是必然。
“妈呀,用不着你这样烧着大把地钱孝敬,这些东西戴在我这个老太婆头上,真是暴殄天物了,妈呀,就盼着你和竺儿能够幸幸福福的,早点给我生个孙子就好了!”
林宸翰脸上的笑容一滞,便看见欧阳竺端着汤从厨房里款款而来,“妈,宸翰,开饭了,快来餐厅吃饭吧!”
“好!好!”林宸翰扶着刘芬芳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刘芬芳突然靠近林宸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宸翰,妈妈的话,你可要听进去啊,竺儿她脸皮薄,你作为男人可要主动些!”宽大的手背被刘芬芳保养得很好的手轻轻拍了拍,林宸翰这才轻声应了一声。
一家人的聚会,是对寿星最好的寿礼。只是寻常的生日,刘芬芳便做主,不许大操大办,只要林宸翰推了所有的酒会宴会会议什么的,回家来好好陪着吃一顿饭,便算是寿礼了,却不想林宸翰有心,又送了件价值不菲的礼物。
“哟,妈,宸翰对您可真好,这翡翠可值钱了!”欧阳竺细细地拿着簪子赏玩,“说不定是件古董呢!”欧阳竺夸笑眯眯地赞着这簪子,刘芬芳微微一笑,“要真是件古董,我得好好收起来,到时候给咱家的那个传家宝!竺儿,你说这主意好吗?”
“妈说的当然好!”欧阳竺轻声应和,朝刘芬芳微笑,下一瞬,便眼睛注视着餐桌上刘芬芳母子两人的碗,谁的汤少了,菜少了,欧阳竺总会第一时间给满上。
“不用给我夹了!”欧阳竺手里的动作一滞,这海参可是很补身体的,她已经冲到喉咙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林宸翰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感动,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你吃吧,最近都瘦了,多吃点补补!”林宸翰夹了一筷子的菜到欧阳竺的碗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又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刘芬芳对着这一幕,心中终于觉得安慰了些。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她甚至开始想象儿子媳妇生了儿子女儿之后,一家五口在花园里,一双儿女快乐地玩耍,儿子媳妇相互体贴照顾,而她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看着自己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一直幸福下去。
夜,微凉。孙小倩想念火锅的味道,可丁丁忙于跑新闻,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这家老字号外面没变,里面却已经换了老板,想从前,每次和丁丁来吃的时候,都能和老板大侃一番,换了老板也好,不用想该用怎么样的借口,来解释这几年的消失。吃完辣死人不偿命的火锅,孙小倩呼哧呼哧地扇着嘴巴,突然在街角看到了一家琴行,低调而华丽的外表,孙小倩突然心生好感,步子慢慢地朝那边踱了过去。
第2章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