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完一周最后一节课,苹如跟着汉勋上了车。
终于要到周末了,汉勋不必再掐着时间等苹如上下课,两个人会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苹如不是一个宅在家里的女生,汉勋考虑到苹如可能会有社会活动,打着方向盘问道:“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苹如如实相告:“明天下午我要跟哥哥学习柔道,周日上午陪洁丽到发廊修剪头发,周日下午跟同学到体育场打羽毛球。”
汉勋脑子里闪过一张脸跟一个名字,松了松油门,微偏头问苹如:“等等,你哥哥会柔道?”
苹如答道:“是啊,他刚从日本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
“海澄。”
汉勋满脸通晓之色,不就是同一个人么。
苹如见汉勋在笑,以为汉勋想到了这个名字的出处,是以问道:“是不是很熟悉这个名字?”
“嗯,你哥哥是我朋友,我学弟。”
苹如以为汉勋要说海澄是一个地名,一个与民族英雄郑成功有关的地名,没想到他跟海澄竟然是朋友,是同学。
苹如立时理清思绪:“喔,想起来了,你好像也是中央航校毕业的学生。”
汉勋点头后又问:“明天上午有空的吧?”
“嗯。”
前方路段有路标提示危险,汉勋没说什么,专心致志地驱车前行,在苹如家门口停下了。他这才附过去与苹如耳语,声音夹杂着几许促狭的笑意:“会游泳吗?”
这家伙又明知故问。
苹如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汉勋耳边轻呼了几口气,悄然伸手在汉勋肩上拧出一个漩涡来:“当然会啦,咱们比试比试呐。”
苹如只用了三五分力,汉勋稍稍隐忍便过去了,他一把扣苹如在怀中,迫使苹如看着他:“苏州河路七十六号船室处有一座室内游泳池,听朋友说不错,去试试看。”
谁怕谁啊,到时候谁先累趴下还不知道呢。苹如扬眉轻笑着答应了:“好啊。可是你我都不是游泳总会的会员,进不去啊。”
汉勋将苹如垂下的几绺头发别到耳后,温声道:“放心,我去找朋友借用。”
“辛苦了。”
汉勋笑着提醒苹如,看看她会不会因此而退缩:“还有啊,苏州河路船室处室内游泳池可跟你们学校的游泳池不同,在那里不分男士游泳池和女士游泳池,男女统一用一个游泳池。”
苹如撇撇嘴,表示不屑:“反正又不只你一个男的,我一个女的。”
“不错,有魄力。”
苹如一回到家就挑选泳衣,她是该穿得保守一些,还是稍微放开一些的呢?她一手挑着一条肩背裸*露面积不大的连体式温婉泳衣,一手挑着压箱底压了三四年的比连体式稍微开放一点的两截式性*感泳衣,拿捏不定。
汉勋是留过洋的研究生,思想会放得开一些,可苹如到底只是个传统的中式女学生,饶是连体式的泳衣,已经算是很放得开的了。
苹如想想还是穿连体式的吧。至于汉勋嘛,苹如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收拾收拾洗洗漱漱就睡下了。
周六一早汉勋就开车去接苹如,一路上汉勋嘴角都是微微翘起的,苹如红热着脸偷偷握起小拳头,真想一拳锤到他胸口,让他再在她面前得意。
苹如跟随汉勋顺利地进入了游泳场地,由服务生分别带到男女更衣间换衣服。
苹如冉冉地出来了,她穿着中西结合风格的连体式泳衣,娇美的身躯绰约袅袅,惊艳了已在休息区坐着的汉勋。
汉勋只着一条短裤,宽肩窄腰,标准的男子身形与体魄,他目光流连在苹如玲珑有致的身躯上,缓缓朝苹如伸过手去,做了个邀请式。
苹如有些羞赧,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还是讪讪地将五指舒展到汉勋手掌心,由着汉勋轻轻一握带到了游泳池边。
不知怎么的,汉勋似乎很喜欢看苹如脸红的模样,他微一侧首,低下去问,说话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清楚:“帅不帅?”
吃过几堑的苹如,长了一智,虽被汉勋的气息呼得酥酥*痒痒的,也只是抿唇一笑反问汉勋:“你是在问我感觉自己帅不帅吗?帅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欣赏。”
对于这个巧妙的回答,汉勋笑着点头,表示很满意,暂时看不到苹如脸红就看不到罢。
春日的太阳温暖柔和,汉勋带着苹如四处闲逛游走,池边开设有不少棋位,汉勋询问苹如的意见:“要一起下盘棋吗?”
苹如点头,跟着汉勋找了一个空棋位坐下,有蹲点外国服务生拿着饮料单子过来问他们要喝什么饮料。说的不是汉语,更不是英语,而是日语,苹如与汉勋明白服务生的用意——这里不对华人开放。可服务生到底小瞧了苹如,苹如张嘴就是一口流利的日语。
作为一个经常随母亲到法租界日本人居住区窜门的女学生,苹如的日语能力绝对不会比一个不以日语为母语或第二语言,临时说日语的服务生差,汉勋和外国服务生都大吃一惊。
外国服务生乖乖地去备饮料,汉勋用疑惑中夹杂着赞许的眼神看着苹如:“你简直是个多方面才女。”
“什么多方面才女。”苹如表示不接受这个称号,进而解释道:“不瞒你说,我的母亲曾经是日本人。”
汉勋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原来……原来我对你根本不甚了解。”
苹如不解汉勋突然说这样一句话的意思,外国服务生推着车送了一瓶碧露和一瓶可乐过来,苹如将可乐推到汉勋面前。
汉勋一凛,触及苹如困惑的目光时,勉强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不适地拧开瓶盖,兀自喝了一口。
汉勋很少露出这样燥郁的神色,苹如对他的反常举措难定,也只是默默喝着捧在手里的碧露,掩饰尴尬与不安。
两相沉默的每时每刻都太难熬,苹如终于捱不过去了,她镇静下来,轻声开口:“汉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难以排解的话,可以跟我说啊。”
汉勋闻言,缓缓抬头,始终笑不出来,他深舒一口气,望住苹如:“苹如,我想,我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都到了今天,他居然说这样的话,苹如不免有些没好气,她盯着汉勋的眼睛,冷冷呲笑:“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从来没有彼此承认过有任何关系,算什么关系?
“我是想跟你有关系的。现在我要再想想。”他的神色那样认真,不容人质疑,半晌叹了一声,起身迈步,“我先去游个泳。”
苹如不明就里地呆坐在那儿,身边扑通一声,接着便是水声哗然。
是她有什么话说错了吗?苹如静下心神回忆自己方才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话。她微微偏头看着游泳池里激起水花游向对面的汉勋,心里烦乱再起。
苹如独坐了有半个时辰之久,腰身困乏地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四处环顾却不见汉勋的踪影。是他约她来这儿的,现下却把她撂在这儿一个人走了,究竟是什么道理?
正怅然若失间,汉勋掸着毛巾,擦着身子过来了,语气歉疚,脸上依然无一丝笑意:“抱歉,我游得有些久,让你一个人久等了。”
板着个脸给她看做什么?苹如心里不好受,撂下一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便转身走了。
苹如走的速度不算快,为的就是汉勋能过来哄她回去。汉勋没有追过去,只是望着苹如远去的背影,重重跌坐回椅子,将剩下的可乐全数灌到口中。
回到家后,苹如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伏床大哭,她压抑着声音,不住地抽泣。
在客厅找周嫂要感冒药吃的天如见姐姐脸色不对劲儿,吃了药便爬上了楼,要推门进去却推不开,她轻轻敲门:“姐姐,你怎么了?开开门呀。”
“别理我。”苹如闷声回道,伸手一拉被角将自己裹起来,哭得更厉害了。
姐姐是跟汉勋出去的,一向坚强的姐姐能为什么哭泣,天如目中精光一闪,跑回自己房间给汉勋拨了电话,通倒是通了,只是别人接的。汉勋不在,天如留言让接电话的人等汉勋回来回电话过来。
吃午饭的时候,苹如自行开门出来了,为的就是不让母亲担心。吃过了,她照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汉勋的一通电话,天如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等到了,她开口就问汉勋跟姐姐怎么了,汉勋只哑口无言。
两边倒是都没有挂断电话,静默了良久,汉勋方踯躅道:“我跟苹如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清楚,给我几天时间,我会给你,给苹如一个合理的答复。”
“那你要跟姐姐通电话吗?姐姐似乎心情不大好。”
“不了。”汉勋立时否决,随即缓缓道,“这几日里,苹如就多劳你抚慰了。”
“那好吧。”
天如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别辜负姐姐。”
第11章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