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寅将正在遛达的贺适斌叫到一边,低声向他说了自已的猜疑,“小贺,前面那辆出租车的乘客很可疑。刚才我无意识地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把窗帘拉上了。那一眼给我的印象,与我们要追捕的逃犯邹维官有些相像。咱们……”
“我们去盘问盘问他!”兴奋的贺适斌毫不犹豫地说。
“我看这样……”老成的甄寅在贺适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贺适斌会意地点了点头。
甄寅回到吉普车里做了一番化装,头上戴上一顶遮阳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太阳镜,再换上一件新的花衬衣,脚穿白色皮凉鞋。出来时,她仿佛也是一个标致的女“华侨”了。甄寅的长相本来就好靓,这样一打扮更有几分富姐儿风度。甄寅的模仿力也很强,她能模仿广东、上海、福建、山东等许多地方口音,现在有了用场。
甄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那辆出租车走去,很随便地拉开车门,依靠在门边,用汕头式的普通话说,“先生,请问,您带火了吗?借火用用。我的打火机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唉,真烦人,等过河不知要多长时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细长的英国三五牌香烟,抽出两支,一支叼在嘴上,一支递给车上人。
出租车上的人对这女人突然出现在他坐的车门前很是恼火,但他还是奶着性子,装着客气的样子地说,“小姐,对不起,我不会吸烟。也没有打火机。”
甄寅做出惊讶和茫然的样子,望着车上的人。她看到对方的牙齿上有一层烟垢,但他硬说不会自己抽烟。而他的声音是公鸭嗓。此人的相貌与照片上的邹维官完全一致。
甄寅向准备好了的贺适斌一摆脑袋,贺适斌马上站到出租车的另一个门边。甄寅出其不意地突然叫道:“邹维官!”
车上人陡地打了个寒颤,之后装着不知喊谁的样子四下张望。但那一个寒颤已经被甄寅捕捉到了,“邹维官先生,你演的戏该收场了吧?!”
邹维官望着甄寅说:“小姐,你说什么?莫名其妙,我一句听不懂。”
“邹先生,别装糊涂,马上下车!”甄寅厉声喝道。
许多人好奇地向出租车围拢过来。
邹维官故作镇静地说,“我抗议!你们是什么人?”
甄寅掏出警察工作证晃了一晃,“中州市公安局的刑事警察!”
邹维官突然狂笑了一声,“哈哈哈,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中州市的。”说着,他向车子前后左右快速扫了一眼,前边是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一条滚滚而去的大河,左右是对待过河的人群和卖东西的摊贩,后边则是一片香蕉林。
“邹维官,少罗嗦,快下车!”甄寅严威地命令他。
邹维官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好吧,我下车。”他快速地向前方又瞥了一眼,发现车队已开始向前移动,前面的一辆车已经开到渡船上。他乘坐的这辆出租汽车引擎也发动起来了,便对司机说:“快开上船去!”一边说,一边用最大的力量把甄寅推倒在地,“砰”地关上车门。贺适斌也没有提防,在出租车开动时,被带出了几步远,险些跌进河水里。
出租车猛地一窜,最后挤上了渡船。接着,渡船立即起锚,很快被水流冲出了几丈远。
甄寅从地上爬起来,向渡船大喊,“我们是警察,执行公务,停下!停下——!”但是河边风大浪涌,一辆辆汽车在轰鸣,渡船的驾驶员又在船头,甄寅的呼喊,驾驶员没有听见。一瞬间,渡船隆隆响着,向河中心驶去。
“唉——!”甄寅愤恨地跺了跺脚。
贺适斌也大喊了几声,但都无济于事。他向甄寅跑来,说:“我跳下水去!”
甄寅摇了摇头,“追不上。”
两人正在着急的当儿,另外一艘渡船靠岸了。甄寅对贺适斌说:“快上车!”
甄寅和贺适斌刚一坐稳,甄寅便立即对广州公安局的司机说:“前边那辆出租车上坐着我们要追捕的逃犯。现在,请你立即把车开到船上。到对岸以后,以最大的速度追上去!”
吉普车猛地发动起来,像一匹骏马一般跃上了渡船。等吉普车在渡船上停稳以后,甄寅迅速跳下车,对渡船上的工作人员说,“我们是执行紧急公务的警察,正追捕一名逃犯,请你们协助。这艘渡船不要让别的车再上了,马上开船!”她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警察工作证。工作人员立即通知渡船驾驶员,于是渡船便加大马力向对岸驶去。
甄寅和何甄寅都站在船头上,他们将手枪压上子弹,眼睛警惕地盯着前边的渡船。
前边的渡船已经靠岸了。那辆出租汽车以其小巧灵活的便利,在冲上岸之后,绕过几辆笨重的大卡车,飞也似地向前驶去。
邹维官对出租汽车司机讲:“快开,甩掉他们!”
出租汽车司机迷惑不解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哼,还不是流氓无赖。他们无非是想诈骗我的钱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人民警察,可笑!你瞧那个女人流里流气的样子,打扮成一个‘假华侨’,像公安局的人吗?在广州时,他们曾在珠江边上拦过我,向我要钱,我没给,就怀恨在心了。”邹维官凭他三寸不烂之舌,编造了一通谎言。
接着,邹维官又引诱说:“师傅,你帮我甩掉他们,我再给你一百元!”出租汽车司机将信将疑,但是车速还是加快了。
甄寅他们的吉普车上岸之后,鸣着长警笛,飞也似的向前冲去。路上的车辆纷纷为他们让路。甄寅和贺适斌把头从车窗探出来,手里举着手枪,紧张地望着前方。疾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啸。
两辆汽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二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邹维官回头一看,吉普车就要赶上来了。他恐慌万状,汗流如注。但出租车的速度一直上不来。他想:“是不是司机与我捣蛋呢?”现在,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司机一人身上了。他真后悔在那个小站时把手枪扔进水塘去了,否则,他可以用它威吓司机。
正在邹维官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司机的旁边有一个工具箱,里面有一把十二寸的大改锥和一把榔头。
于是,邹维官趁司机不备,迅速把两件工具在抓手里。他右手持改锥顶转着司机的背部,左手举起榔头对准司机的脑袋,原形毕露,恶狠狠地说:“他妈的,你今天要是和我要花招,老子就结果了你!快,加大车速!”
司机一声不吭。他从车外反光镜里看到了吉普车越来越与自己的车靠近,从车内反光镜里看到了邹维官一张凶狠的面孔。他心里一切都明白了,脸上的汗珠不由得滚落下来。
“快!快!”邹维官不停地大喊大叫。
司机觉出了改锥触及皮肉的痛楚,不由得接油门加大了。出租车像脱缰的野马在公路上狂奔,与吉普车又拉开了距离。
这时,传来两声枪响。甄寅与贺适斌开始鸣枪警告了。这枪声清楚地传到司机的耳朵里来。他咬着牙,又加快了车速。
邹维官见吉普车被甩出了一截,心里便兴奋起来,他一边回头望着,一边喊道:“对,就这样开,快,再快!”
司机从车内反光镜里密切注意着邹维官的动向。当他看到邹维官再次向后看的时候,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出租车发出一声尖叫,像在冰上滑动似地在柏油公路上滑出了三、四丈远,接着停了下来。
邹维官猝不及防,巨大的惯性把他从车座上抛起来,越过司机,撞向车前方的车窗玻璃。“嘭”的一声,厚厚的钢花玻璃被撞得粉碎,邹维官的头冲出了车窗外,身子压在了司机身上。因为惯力,他手中的改锥从司机的肩上扎了进去,司机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
吉普车呼啸着追上来,停在出租车前边。
就在吉普车赶上来的这十几秒钟里,邹维官立即清醒地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疯狂地用榔头砸开卡住他脖子的玻璃碎片,艰难地把脑袋缩进车内。顾不上脖子上鲜血淋漓,划破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他一手举着榔头,一手握紧改锥,准备作垂死的挣扎。
“邹维官,下来!”甄寅和贺适斌都已站在出租车的两个门边,同时厉声说。黑洞洞的枪口前后逼视着他。
邹维官瞅准时机,举起榔头,朝甄寅头上敲去。甄寅一闪,躲了过去。贺适斌乘机从他后面猛的一推,邹维官“扑通”一声被推出车外,脸朝地摔倒在地上。
贺适斌像猛虎一样,穿过车厢,一跃骑在邹维官的身上。甄寅奋力抓住邹维官的右手,只一扭,就把整个右臂扭向他的背后,把改锥夺了下来。与此同时,贺适斌也把他的左臂拧了过来,快速地给这条恶狼扣上了手铐。
甄寅和贺适斌同时闪出几步远,吼道:“起来!”
邹维官面孔青紫,鼻血从嘴角处流下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贺适斌一把从后面把他提起来。
罪大恶极的邹维官终于落进了神圣的法网!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