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综复杂的古墓黄金盗窃案和那桩悬了二十余年的“夜来香”一案的侦破，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工作日记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紧张的审讯，办案后的总结，各种上报的材料将舒烈求和老荆依旧忙得头昏脑涨。现在要着手进行最后一阶段的善后工作了。
破案后的第五天，恰恰是一个难得的晴日，舒烈求将队里的日常工作交给了老荆，自己精神抖擞地驾着心爱的摩托，又往中州医院驶去。
此时的刑侦大队长，经过一番紧张的战斗和内心感情韵风暴后，又恢复了平时那种不起眼的中年人的常态。
摩托长开得又稳又快，眼前的一切很快被抛在远远的身后了。过不多久，又到了那个分岔道口。拾眼看去，中州医院仍然屹立在秀美如画的大青山前。在一种亲切的感情中，车子驶近了中州医院。舒烈求加大马力，摩托车很快便停在那栋熟悉的米黄色办公楼前了。
许辉过来了，舒烈求迎着他，充满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您受屈了！”
许辉连忙摇了摆手，用少有的幽默答道，“这样的‘拘留’，是为了工作哦，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对不？”
舒烈求咧嘴苦笑了一下。
许辉却笑不起来，沉痛地继续说道，“也许，只有这最后一幕，才是我在保卫科长这个岗位上干得最好的一次罗。”他露出一丝苦笑，由衷地往下说着，“老啦，跟不上形势，该让位给年轻人了。”想起丢枪事件，许辉至今还感到一种羞愧和真正的过错感。
舒烈求几乎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感触颇深地取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摸着已有少许白丝的头发说，“新陈代谢，这是一切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嘛。”
二人边走边说，进保未科办公室时，舒烈求居然英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说说你的侦破故事？”温文尔雅的余褚绗竟是匪首“夜来香”，别说是年老的保卫科长许辉，就连医院内那些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年轻人，也无不深感意外。
“好的。”舒烈求痛快地答应了，“其实只要掌握了余褚绗的真正身世后，整个谜就揭开了……”
“她不是一个孤儿，后来又参加了革命工作的国家干部吗？”
舒烈求说，“那只是档案袋里的记载而已。而我们却往往习惯按档案袋的内容来使用人员。”舒烈求重重叹口气，这才开始了他的娓娓长谈。
“这事还得从三十年代说起。气势雄壮的嘉陵江畔，有一位赋闲退隐的清朝遗老。此人行武出身，家财万贯，却独缺一位传宗接代的捧灵之人。听人传说，他的一户姓刘的佃户家生下一双非常可爱的孪生女儿——大双和小双，他居然动了心思，用尽退佃逼债种种手段，将大双掠进府内，改名明珠，用来解闷取乐。
“渐渐地，小明珠一天天长大，只见她凤眼樱唇、粉腮黑发，还加上一副甜甜的嗓音，老富翁还真将这位乖巧伶俐、漂亮活泼的小姑娘爱如己出。这位清末遗老为了不失武将家风，却让这明珠小姐从小习武、练骑、念兵书……常言道，女大十八变。明珠小姐到了二八年华时，成了当地有名的绝代佳人。
“由于谁也不敢向她透露她的身世，明珠既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家庭情况，更不知道人世间真已还另有一位孪生的妹妹。她没有继承亲生父母的天性，却从骨子里变成了这位遗老家的后代。在她成年之后，老富翁索性收了刘家的田地，逼他们不得不带着小双去了外地谋生。
“随着明珠的长大，婚事便又成了老太爷的心病。可是还不等他择好入赘的‘东床’，明珠却被湘西一位念过几年‘洋书’的年轻盗匪慕名掠进了深山，老富翁气得一命呜呼。那土匪干脆将明珠家洗劫一空，一把烈火烧了她的后退之路。
“在生死攸关之中，她乖乖地当了‘压寨夫人’。一年之后，这位本就胆大包天的女人更加练就了一身本领。她经常随丈夫一同作案，无恶不作。于是这位看来温柔娴静、美貌风流的女人，不多久便成了这一带一位传奇式的女魔头。
“不久，她的丈夫在一次抢劫时被乱枪打死，侥幸逃出的明珠便成了盗匪窝中的‘女王’。她不分官、民，依旧到处作案。连国民党政府对这位久闻其名，却未见其人的女人都深感头痛。不过，这位凤眼樱唇的美人却引起了间谍机关的注目和重视……
“经过新的训练，这位女盗又走上了政治冒险家的生涯。敌特机关给她一个‘夜来香’的代号，任务是长期潜伏。为使她能顺利潜伏下来，还用了一条移花接木的诡计……
“再说在当地的监牢里，关着两位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卖艺的祖孙两人。不久，这小牢房又进来了一个新的女犯人——明珠。她与那位年龄相仿的卖艺姑娘很快就熟悉了。一个月后，不但这祖孙俩的家世和经历她全知道，就连他们的性格特征，也被她了解得一清二楚。于是敌人秘密杀害了那位年仅十九岁的卖艺姑娘，让明珠冒充姑娘的身份，随那位被打得奄奄一息、已不能说话的老头，一道转到了监禁着两位游击队员的牢房内。
“在一场有意安排的‘越狱’中，明珠背中即将咽气的‘老祖父’，随两位游击队员朝出上逃去。半路上，‘祖父’死了，她守着哭叫了几声‘爷爷’。两位游击队员帮这位‘难友’就地掩埋了老人，果然带着这位已改姓余的明珠参加了中共游击队……
“全国解放后，公安机关也纷纷听人传说过这么个女匪首，可谁也不知她的去向。后来终于在缴获的敌特绝密档案中发现她走上了特务生涯。解放视期，这作为一个重要案件发往全国。正在苦无线索之际，明珠那个土匪老巢的县公安局从一个自新的土匪交待中得知，他曾在中州见过一位酷似明珠的女人。于是，我们就派了一位女侦察员前往中州跟踪，以女性的身份伺机接近她……”
往事怎么也忘不了！说到此处，舒烈求突然停住。像在追思那无法忘怀的往昔。他伸手端过茶杯，将杯中已冷的浓茶一饮而尽，然后目光呆呆地凝视远方。
“后来呢？”许辉焦急地问。
舒烈求用意志战胜感情，将目光从远方收回，定定神往下继续说，“由于我们没有明珠的照片，也不知道她那段曲折的身世，因此犯了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误。派去的女侦察员竟是她的孪生妹妹——比她仅晚生几分钟的妹妹。她们一见面，立即就互相发现了这个意外的情况。明珠，这个凶残成性的女匪首尽管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她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
“对方的存在无疑威胁着自己的安全。为了不致于暴露她那假冒的身世，这位已钻进国家干部队伍的余褚绗便将她的孪生妹妹诱至市郊，将她杀害了。由子她行动迅速，使我们那位侦察员连这个重要情况也没来得及报告。于是，这个‘夜来香’案件，成了全国罕有的悬案……
“尔后，敌特机关却从未找她联系。可她发现自已在人世间还曾有过一位孪生妹妹后，便时刻在提心吊胆中打发日子，犹恐被那孪生妹妹的亲属——也许是自己的亲人发现而暴露了一切。于是，她随时窥机外逃，去找她的旧主子。
“外逃，又谈何容易！唯一的办法是利用‘钞票’偷渡出境。可这笔巨额费用从何而来……好了，机会终于有了。游众凌盗墓窃金杀人，作为破案人员，她掌握了案情的内幕。于是她同样分析了案情，利用合法身份到处侦探，她几乎与我们同时找到了第一个答案。她却抢先一步，果然发现了被游众凌盗过的古墓。她将价值连城的珠宝偷窃一空，连女尸口中之物也没放过。她自认有个游众凌挡在前面，即算发现了现场，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没想到现场第二天就被祖莉她们发现。破案工作即刻向纵深发展……
“侦察过程中，开始果然谁也没有怀疑到她这个共产党员、党委秘书头上。随着债破工作的进展，她得知盗去的是一大批黄金后，她的贪婪本性又占了上风。她积极提供线索，借我们之手弄清黄金去向，企图抢在我们前面将黄金全弄到手。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在这一系列活动中，已经有人对她的身世及她本人产生了疑窦。
“人生何处不相逢。尽管事隔二十余年，那位女侦察员的丈夫作为破案人员与她相遇了……”
“啊！”许辉大张着嘴盯着舒烈求，突然他理解地长叹了一声。
舒烈求也跟着叹口气，点燃支烟，沉思少顷，才缓缓接着往下说，“巳牺牲的刘秋茵与她丈夫曾是一对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她曾向自己的丈夫说过自己的家世，包括那位被人掠去的孪生姐姐。侦察员的眼睛是敏锐的。来院后，他立即发现了这位与亡妻面貌酷似无二的女人。开始，他仅仅将这作为疑点存进心底。在侦破中，他围绕谁是另一个怪影而苦苦思索苦苦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