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使祖莉立即打消去替换点滴瓶的念头。她迅速打开包布,取出滴瓶,开始配制液体。
不一会儿,祖莉便替燕玟做好静脉穿刺,将液体吊上了。她索性没用调节器,任液体畅流。
一滴、两滴……液体通过“茂菲氏滴管”,快速流向严敏的血管内……
对医学完全陌生的甄寅在旁守着,任祖莉怎么忙碌,她也插不上手。
十点正,舒烈求冒雨到了中州医院。走进病楼,刚拐过“之”字形的长廊,迎面便碰上了许辉和余褚绗。
二人同时迎上了他,“有事吗?”
舒烈求摇摇头,低声问,“燕玟怎么样?”
“院党委已经组织人马替她作了会诊。”许辉用低哑的嗓音对舒烈求说,“会诊的结果,跟你们观察判断的一样。”
舒烈求与二人一道进了内科的急救病室。
燕玟依旧躺在病床上。此刻,她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来比往常憔悴了许多。舒烈求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着燕玟。从那合拢的眼皮上,可见一双眼珠儿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她完全恢复了知觉。”暗自判断着。
“液体一输完,就立即审讯!”舒烈求冷冷地说。
燕玟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恐怖、绝望的眼睛。
舒烈求未加理睬,大步出了病房。
余褚绗、许辉跟在舒烈求身后,进了内科医护办公室。
“等会就审?”余褚绗问。
“对!请你与许科长去办公室准备一下。”舒烈求在病历架上将燕玟的病历夹找了出来。“我仔细看看她的病历,再去办公室。”
二人应声去了。舒烈求仔细察看着燕玟的病程记录。刚翻看完毕,燕玟的经治医生进来了。舒烈求正欲开口询问房的情况,突然祖莉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办公室,猛地拖住那位值班大,“快!去急救室……”她气急败坏地边说边拖着那医生就走。
“糟啦!”舒烈求的心迅速往下一沉,跟在二人身后就进了急救病房。
燕玟正在寒战不已,身上已加盖了两床厚厚的棉被。甄寅手足无措地守在旁边,她完全弄不明白燕玟的病情怎会在突然之间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高烧四十一度三!”祖莉气喘吁吁地向医生报告。
经治医生一言不发地走向病床。
舒烈求跟过去一看,只是燕玟那苍白的面容已被高烧灼得通红,嘴里在喃喃地说着胡话。
“是输液反映。”医生迅速下了结论,“啊,液速这么快?怎么不用调节器?”他声色俱厉地紧盯着祖莉发问。
“哦?”祖莉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
“快!肌注‘非那更’一支。”医生迅速下达了口头医嘱,“马上做物理降温!”
病房里一片忙乱,审讯燕玟的行动计划被意外的医疗事故搅乱、取消了。
黄昏又降临了中州。
此刻风停雨住,路旁黛青色的山峦、树木全被笼进一片暗云之中。雨后的柏油路上,不时泛着粼粼水光。
舒烈求驾车飞驶,将路面水珠溅得老高。车又快又稳,前面又是那个“T”形分岔路口了。市内开往这终点站的交通车刚到站停稳。也许是天已近黑,外出的人们都要急着赶回家的缘故,这辆车上、下的乘客显得特别多,特别拥挤。舒烈求一见,立即降了车速。
人群左侧不远,一辆大约五吨的柴油车正在发动,“突突突”的响声格外震耳。
柏油路上,不知从那儿又出现了一辆三轮摩托,不紧不慢地尾随舒烈求驶来。
分岔路口到了。舒烈求一摆车头,向左拐了一个小弯。突然,那辆正在启动的大卡车居然发了疯似的,猛地加大油门,气汹汹冲向舒烈求……
“糟糕!”舒烈求骤然一惊,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处境,只见左边是陡坡峭壁,右边是密麻麻的男女人群。驶车左冲,势必车毁人伤,往右斜插长驱,虽是平地一片,自身可保,可人群躲闪不及,定会撞伤乘客。
此时此刻,已不容舒烈求多想,他也无暇再考虑个人安危。说对迟,那时快,舒烈求一咬牙,加大油门,不顾一切地朝左冲去……
“啊——!”人群发出一片惊呼声。
车仰人翻!尾随在后的三轮摩托车火速朝出事地点驶来……
还不等围观的人群醒过神来,那辆肇事的大卡车却呼啸着朝市内方向急驶而去。
尾随而来的摩托车停下了。“快——!”施光明跳下车,朝小王挥了挥手,“去追那辆卡车!”
与此同时,房局长面前的对讲机响起了施光明的紧急报警声。听完司马的报告,连一向沉得住气的房局长也被这突然事故惊呆了,“人呢?”他问施光明。
“还活着,弄不清伤势。”施光明焦急地回答。
“赶快送市立医院,赶快!”房局长又重复一遍,“送市立医院——我马上就来!”
啊!好一片清澈、碧绿的湖水。原来自己正泛舟湖上呢。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蓦地传来,声音是那么悦耳、那么熟悉……像谁?像她!他放眼寻觅,原来是岸上站着的那两个女人发出的。他驾舟荡近湖岸,再一细看,咦!岸上站着的竟是追忆了二十多年的刘秋茵和余褚绗”……不,不是,是当年的刘秋茵和二十四年后已步入巾年的刘秋茵。他惊喜欲狂,正要奔过去,船翻了……
舒烈求终于醒来了。
“啊,总算醒过来了!”一片叽喳声,还夹着欣慰的惊叹声。
舒烈求看了看四周,才明白自己是睡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他刚要翻身起床,一阵钻心的疼痛又使他倒在床上。
“别动。”房局长按住了他。舒烈求一看,房局长正俯身打量自己,老头儿跟角湿湿的,旁边,还围着一大圈刑侦大队的刑警。
舒烈求记起了自已飞车遇险的经过。
“大队长,好险哪!”小王咋舌说道,“差点向阎王爷报了到啦……”
“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位老刑警风趣地说。
舒烈求咬牙坐了起来。“干什么?”大家几乎是齐声发问。
“找衣服。”舒烈求绕了个弯说。
“都给你准备好啦。”小王掀开枕头,露出一叠干净衣服告诉苏铁。接着,又指了指屋角那堆满是泥污和血迹的制服,“当时一看,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泥水,真吓死人……”
话音来落,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位面带口鼻罩的女大夫陪着市公安局政保科的一位干警进来了。
“嗬!大队长。”政保干警一见舒烈求坐在床上,立即高兴地说笑起来,“我以为你报销了,赶来送花圈钱呢。”
“算你走运,又节约了五毛烟钱!”舒烈求边穿衣服边笑答。
“你干什么?”女大夫摘下了口鼻罩,原来是方局长的老伴儿。
舒烈求望着那堆被换下来的湿衣服,有点难堪地笑了笑,“出院呀。”他讪讪地说,“我哪有闲功夫住您这儿享福呢。”
“不行!”大夫吐出硬梆梆的两个字。
“您看,我还能动啊。”舒烈求极力忍住疼痛,朝大夫挥了挥手臂。
“我知道。多处软组织挫伤,起码也要休息几天。”大夫仍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你们都是些不要命的拚命三郎,一回单位,哪还会躺上床去休息哟?!”
“节骨眼上,我不能休息!”舒烈求执拗地说着,一边朝房局长送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一边自顾自地弯腰穿鞋。见他那个艰难模样,小王迟疑了片刻,终于动摇了,俯身替大队长系上了鞋带。
“老伴哪,让他出院吧!”房局长总算发话了,“咱们事多人少,没人来招呼他。何况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总会跑回去的……”
大夫望了望舒烈求,“回局休息不好。”她的口气明显地软了下来。
“我负责!”这回,房局长说得很干脆。其实,他一到医院,马上就了解过舒烈求的伤势,知道是高超的车技救了刑侦大队长,伤,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严重。
“好吧!”大夫总算同意了,“不过,人交给你,三天来后院换药和复查。”
一行人簇拥着舒烈求出了院。刚行至门口,舒烈求陡地想起了什么,忙问挟他走着的施光明,“谁送我来医院的?”
“是我。”施光明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舒烈求感到不解。
施光明笑而不答。
“为啥不就避送中州医院,偏还赶远路往市内送呢?”
施光明依旧笑了笑。
舒烈求不再多问。现在,他已经隐隐感到,在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中,房局长还在充当另一个指挥员的角色。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