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壁后，程舞依率先跳下马。
“秋颖，帮我把木琅扶下来。”
“……是，主人。”林秋颖虽说答应了，可样子似乎极不情愿，虽说伸出手来扶着木琅，却偏过头不去看他，表情嫌恶的仿佛是抓着一只死老鼠般。
发现林秋颖厌恶的表情，程舞依出声道：“秋颖，如果你不高兴就让我来吧，你可以歇着。”
“不，不敢劳烦主人，秋颖可以……”
不等林秋颖把话说完，程舞依径直将手臂插到木琅和林秋颖之间，把木琅扶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让他坐下。
练了青阳功后，身体就是不一样，感觉力气也大了不少呢。刚刚扶木琅的时候觉得他似乎也挺有分量的，放到在颜家时的自己绝对扶不动的，之前抱起十斤的沙袋就要耗去几乎全身的力气，现在单手都提得起来。照这样看咱的力气和一般的大人比也差不多哎。
程舞依正在自我感觉良好中，林秋颖怯生生的声音忽的冒了出来。
“主，主人。”
林秋颖惶恐的模样让程舞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口气中也带了一丝不耐：“怎么？”
“主人，秋颖以后会好好的听你吩咐的，你不要生气。”
看着林秋颖讨好的模样，程舞依心中很是不快。但转而一想，秋颖毕竟是在颜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有这些问题也属平常。便开口道：“秋颖，和我去收拾马匹。还要买很多东西的。”
林秋颖很是听话的跟着程舞依往回走，心中很是疑惑，买的东西不是都在主人的黄色小纸包里吗？马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程舞依神色淡然的抚摸着青骢马的鬃毛，仿佛在说天气一样的口气，轻声道：“秋颖，你跟我离开颜家，高兴吗？”
“额。”一时没明白程舞依话中的含义，林秋颖呆愣了一阵：“……主人去哪里，秋颖定会跟从的。”
“我没逼迫你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我把你送回颜家，颜馨儿那里，最多我送些礼物过去，让你在颜馨儿那里过的和你以前的生活差不了多少。你回去吗？”
林秋颖一下子紧张起来：“主人，秋颖做错什么了吗？秋颖一定改，秋颖全部听你的，绝不违抗你的话……”
“秋颖。”程舞依口气仍旧是淡淡，打断了林秋颖的话，“我记得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说过，我不会把你轻易送人。现在想来，我似乎把一切都想简单了。说不定你更加适合颜家那种环境，并不应该陪我出来。”
“主人，我……我……”如同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一样，林秋颖更加慌张了，“主人，别让我回去，我想，我想跟着主人。”
将手从马身上收回来，程舞依拉过林秋颖的胳膊，轻轻拂过她的衣袖：“你以为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不用再做粗重的活，天天穿这样的绸缎衣服，吃和小姐一样的食物吗？事实上，以后我可能颠沛流离，连最便宜的粗布衣服都穿不起，甚至饿死街头哦。估计到某一天，我会花光身上所有的钱，我会被仇家追杀，我会变得和他一样，连乞丐都不如。”
“主人，你不会的，三老爷不会……”
“我知道颜哲君一定不会让我受苦，可我承受不起。我不会一直跟着颜哲君的，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可能会变得一无是处，可能会被杀害在穷乡僻壤。”
忽的放下林秋颖的手臂，程舞依的口气变得很是坚定：“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再回颜家那种地方，人人披着华丽皮肤却一肚子肮脏。在我眼里，颜家那些小姐夫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木琅，至少这个时候，木琅不会想办法害我们，不会不择手段的让我们过不好。”
说到这里，程舞依偷偷地看了木琅一眼，那目光充斥着信任和友善。
“或许，人在最穷困的时候，才最真实呢。”
将目光收回来，看林秋颖的时候，把程舞依吓了一跳。
这丫头石化了。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喂，秋颖。”
“主人……”如同梦呓一样，林秋颖声音微小还带着哭腔，“我不再对他使脸色了，你别赶我走好吗？”
程舞依有些无奈，但还是尽力解释：“你还是没明白啊。我不是赶你走，我只是怕你跟着我过的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如果不想回颜家，以后就跟着颜哲君好了，以后至少也衣食无忧……”
“主人！！”林秋颖忽然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把程舞依惊得不轻，忙看着木琅那边的动静，确定木琅还在闭目养神，将林秋颖使劲往上拉，边悄声怒道：“你干嘛呢，这样好丢脸的。别让别人看到，你快起来啦。”
由于程舞依练过青阳功后力气大增，很是轻易的将林秋颖从地上拉了起来，可林秋颖已是泪流满面，不禁让程舞依头皮发麻。
“我不是赶你走，就是想让你过的舒坦些。以后跟着我生活的话，会有很多不确定性的。额，你知道吗？”
“秋颖知道的，秋颖不怕苦，秋颖只想跟着主人。”林秋颖哽咽道，“秋颖从没有被人真诚待过，不知主人何意如此待木琅。但秋颖以后会学的，秋颖只想跟着主人，求主人别把秋颖丢给别人。”
看着林秋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程舞依一阵无力，自己真的没有心理专家的本事啊，好说歹说还是让人误会咱的意思了。
“你，不是，你别。哇啊啊啊，我不说了，反正也不是让你总是傻乎乎的对别人好啦。你想跟着我也成，只是……”程舞依偷偷看了木琅一眼，回过头轻轻道，“我们也会有陷入谷底，手足无措的时候，会想有人来帮我们吧。”
不远处的木琅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主人……”林秋颖顺着程舞依目光看过去，木琅端坐在地上，残破的衣服和满脸的伤痕，无不彰显他的困境，可他却挺直了腰，抬高了头，连坐在地面上都有种坐在上等客房一样的感觉。
“不过，也别和他学。”似乎是看不惯木琅这副样子，程舞依口气一转，“该服软了就要服软，不然就是等死的命。要不是一时爱心泛滥，才不搭理他呢。”
木琅嘴角的弧度消失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程舞依的方向瞟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又合上了眼睛。
看程舞依的模样，林秋颖忍不住轻笑一声，可马上掩去笑意，端正道：“是，主人。”
注意到林秋颖恢复了笑容，程舞依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不介意我接着使唤你啦。先去买点东西……等等。”程舞依忽然高声道，“木琅，先把你那丹药的材料说出来。”
“怎么，不让我把丹药的制作方法也给你吗？”慢悠悠的将眼睛睁开，木琅似是提醒道。
程舞依很是不屑的看着木琅：“我知道你说的那种药对你的身体绝对有好处的，现在是要秋颖去集市顺便把药材买来，至于你想要自己提炼还是完全交给我来，都随你。”
“你不想要吗？把这个药方拿在手里，绝对会一本万利，比你的那些小生意要赚得多。”
“等到药材到手看你能不能自己炼制啊，练不成就交给我呗。快点啊，你当我时间很充足啊。”程舞依没好气的道。
木琅定定的望着程舞依，瞳孔中全是血丝，却依旧可以看出其中透露出的难以置信。
“我傻嘛，我没你聪明。那你自己找东西治伤好吧。”程舞依一脸的鄙夷。
木琅定定的看着程舞依，忽的低下头，像是回忆，又像是沉思。
一瞬间，木琅漆黑无光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凌厉，带着着浓重的杀气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我没见过一脸疤的男人。”程舞依张口便道。
木琅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好半晌，忽然大笑出声，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古怪的笑容配上狰狞的面容，使得木琅整个人如同妖怪一样。
笑的凄厉，笑的嘶哑，胸口却充满了苦涩。木琅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副样子，家中的人见到我都认不出来，我还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
扯开自己几近破碎的衣襟，胸口粘着白色药粉的伤口还在渗血；手掌拂过脸孔，平日里颇为自傲的面容，现如今自己都不敢正视，还当自己是以前的人上人吗，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爬虫，是个废物。
“我算什么，我是什么，我有什么让人惦记的。”木琅喃喃道。沾着泥污的手挖破了脸上的痂皮，红色的血顺着手臂和脸上的疤往下流，本就布满伤疤的扭曲的脸孔更是可怖的像厉鬼一样。
“你不是木琅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让木琅失控的情绪瞬间被抚平下来。
抬起头来，看着身穿翠烟衫的女孩一步步走进自己，身上没有成熟女人的那种幽香，带着一股独特的奶味儿，睫毛长长地，衬得细长眼睛特别有灵气，仿佛会说话一样。只见她走到自己面前，手帕沾了沾身上的白色药粉，然后轻轻擦到自己脸上，声音比受伤的动作还要轻的道：“别怨天尤人的，我还惦记着你呢。你欠我的钱，欠我的药，别这么轻易把自己折腾死了，不然我就赔了。”
木琅怔怔的看着面前小小的人，那张带着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却不见嘲讽和不屑。声音软软的如同含了一口糯米团子，刚刚还离自己很远，说些很暖的话。可是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在做戏给人看，因为说话的感觉实在是像个成人。可现在看又和一般成人不同，语气中带着点调笑，带着点威胁，好像还带着点撒娇的感觉，让人觉得浑身舒坦，似乎刚才那种几乎透体的绝望感顷刻间消退了。
“先把你需要的东西告诉我，如果我有能力，便帮你拿来。你也想尽快恢复实力，哪怕一点点都好，对吧。”
正说着，程舞依那张小脸忽然在木琅眼前放大，软糯的声音压低，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你不是，忘记需要什么了吧。”
被程舞依的话说得愣了一下，木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次有人质疑自己的记忆力，像是不服气一样，咬着牙道：“我需要天绮草、柯杏兰根、桃木树枝、干壁虎、蝎尾粉……”
程舞依听得直咂舌，这药材给人的感觉怎么跟巫师炼魔药一样，这药炼出来当真能吃吗？不会有副作用吧。
足足讲了快二十种东西，木琅才停下来。看着程舞依有些灰败的小脸，心中有些小愉快。这女孩施舍别人挺大方，轮到自己却尴尬起来，于是便道：“之前那两个金币可以拿去用，依旧当成是我欠二位的。”
程舞依的眼中重新染上木琅熟悉的不屑，然后再次低头努力回忆着，确信自己连前五个都记不起来，回头问林秋颖道：“他刚刚说的你记得多少？”
林秋颖诚实的道：“主人，我全记下了。”
看样子林秋颖的智商比我要高啊。程舞依有几分无奈：“我连四分之一都记不下来，而且那些东西我也不认识。”
木琅这才明白过来，程舞依不是因为钱不够而难过，而是由于记不住材料在发愁。
林秋颖瞬间慌了神：“主，主人，其实秋颖也没记得多少。”
“你紧张个什么劲啊，我是羡慕你，不是嫉妒你。”程舞依没好气的道：“你去买吧，每种买上十份。”
“十份？要那么多啊。”林秋颖惊讶道。
“你是觉得这个家伙现在这副模样能一次做成功，还是咱俩第一次上手就能做成功，多买几分有备无患嘛。钱不够我这里还有。”程舞依从空间符里又拿出几枚金币，有了空间符就是方便啊。
木琅一看，顿时为刚刚的那一丝丝愉悦感到可笑，连两个金币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孩，会没有钱花吗？那多余的一丝优越还是这女孩给的。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