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真一笑,双手低垂,毫无动作。
突然间黑暗中又是两件物事朝贝尔尼尼射了过去,贝尔尼尼两手一撑,掌前已凝出个紫色光罩,将那两件物事弹了开去,脚下却不停留。
黑暗中又是一阵破空声连响,似是有很多兵刃飞向贝尔尼尼,贝尔尼尼两手略一张,那紫色光罩猛地涨大了一倍,就听一阵叮当乱响,显然那些兵刃被磕的到处乱飞。
恰好有几柄飞到道真子跟前,道真子俯身一看,见是一种造型奇特的锯齿弧形小刀,大约只有指头长短,通体漆黑,光线较暗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到。
只这一会工夫,贝尔尼尼已经走到慧真身前两米的地方,黑暗中的计都罗忽然现身,两柄奇型兵刃交叉斩向贝尔尼尼。
贝尔尼尼狞笑一声,一只手往上一扬,地面突然腾起两股火柱,将计都罗罩在其中!
两人惨叫一声,刹那间浑身都着了火!
慧真眉头一皱,两手一拍,不知念了句什么,两人身上的火焰立时熄灭。
虽说他动作及时,但贝尔尼尼的魔法何等霸道,两人已然被烧的惨不忍睹,坐倒在地,好在仍有呼吸,并不致命。
贝尔尼尼哼了一声,右手一挥,一团巨大的火球随即朝慧真掷了过去,一边道:“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么?”
这火球去势极快,慧真双手一张,将火球隔在身前,却也被震的退了两步,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贝尔尼尼双手一抖,两团紫色光芒拢在手心,向前一推,轰地一声,两颗小球竟然将地面划出两道深沟来,向慧真激射而去!
慧真刚才把那火球挥散,紫色光团已到了面前,根本不及闪避,无奈之下,只得凄然一笑。
就在众人都以为慧真必要丧命之时,忽然一道金光将他身周罩了起来,那两个光团击在光罩上,甚至没什么声响,便已腾起股雾气不见了。
还不待诸人反应,便听有个苍老的声音颂了声佛号,一个老僧缓缓显现于慧真身边。
这是个让人一眼看不出年纪的老人,形容枯槁,怎么瞧也有八十岁往上,两道白眉垂下,容貌甚为慈祥。
贝尔尼尼一愣,随即大怒,他在欧洲叱咤风云十几个世纪,想不到来到东方处处受阻,如今连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老头都敢挡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单手抬起,脚下一个魔法阵已然显现出来。
他这动作往往预示着强力魔法的前兆,众人这次不待说明,纷纷后退,唯恐殃及池鱼。
老僧一笑,双手合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贝尔尼尼脚下的魔法阵光芒一暗,竟然缓缓消失。
这下贝尔尼尼真被吓呆了,自己魔法尚未完成就被消除,纵然是梵蒂冈主教也没这么大本事,一时间也摸不清这老头什么来头,抬手一招,炎魔剑重又出现在掌心,往前一跨就要动手。
那老僧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道金光突然将贝尔尼尼罩住,只听咣地一声,贝尔尼尼撞在那金光之上,仿佛撞到实体一般!
贝尔尼尼又惊又怒,抬剑就刺,哪知剑一触到金光只是刺啦啦乱响,方才锋利异常的炎魔剑竟然拿这金光毫无办法。
众人也都惊得呆了,贝尔尼尼实力超群有目共睹,连九曜都败在他手下,如今轻描淡写般就被困住,这老僧的道行真不知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了。
独独袁穹两眼放光,长笑一声,正要说话,那老僧已经笑道:“道友请稍安勿躁。”
袁穹跃跃欲试,却也不愿鲁莽出手,便点了点头。
慧真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个笑容“师傅。”
众人哗然,这老僧竟然是慧真的师傅,也难怪会有如此高强的道行,只道真子几人想,慧真已然活了两百多年,想不到他师傅已然在世。
那老僧叹了口气,道:“你时间已到。”
慧真苦笑一声“我知道,种因得果。”
老僧点点头,表情略显苦涩,但随即又回复平静“这便去吧。”
慧真跪下,端端正正向老僧叩了三个头,这才端坐于地,少顷,身上罩起一阵金光,便不动了。
众人惊疑不定,目光齐齐盯在慧真身上,片刻之后,那金光渐渐暗淡,慧真脸色灰白,胸口毫无起伏,竟似死了!
计都和罗挣扎着爬到慧真身边,在胸口按了片刻,互望一眼,同时拜伏在地,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不用问,慧真确然已死。
这纠缠正道门派前后达百年之久,多宗悬案的幕后黑手,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道真子诸人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费了半天力气打到塔顶,想不到结果却是这样,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望着那老僧。
老僧淡淡一笑,贝尔尼尼身周的金光瞬间熄灭,贝尔尼尼退了一步,也不敢造次,只用目光打量这那老僧。
“阿弥陀佛。”
老僧竖掌一躬“老衲玄真,同诸位掌门相见,幸何如之。”
众人一愣,这法号较为寻常,一时间脑中无数普通面孔一掠而过,根本记不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水月师太忽然道:“可是当年法衍寺的玄真?”
玄真点头“不想还有人记得老衲出身。”
道真子诸人稍一思索,随即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副惊异表情。
说起玄真其人,年轻一辈弟子中并没多少人知道,但道真子等资历较长的修行中人却都听说过。
据说他长生不老,具体年龄已根本无法考证,而且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只其云游四海,真见过他的并不多,传闻神乎其神,简直就是活神仙一般,是以也有不少人对其产生过怀疑。
道真子云帆张鳞几人却知道,玄真大师在这整件事中似乎都有参与,据韩文悦所说,赵知秋就是由于玄真的指点才出发前往中东的,间接的结果就是韩文悦陷入这摊泥潭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如果说他是慧真的师傅,那事情真相基本已经不难猜测了,慧真很有可能根本就是个傀儡,而玄真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想到这儿,道真子不禁大怒,正要说话,玄真将手一抬,道:“道真子道友误会了,慧真所为并非老衲主使,不过,教不严师之惰,道友若要把这账算在老衲头上,也不为过。”
道真子吓了一跳,自己还没开口,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这也太过邪门儿了。
周围诸人却不明白玄真所说何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插话,目光都聚集在玄真身上。
玄真略略一顿,又开口道:“慧真这孩子,天分之高,实为老衲平生仅见,但太过偏执,于禅道不合,才闯下这番祸事来,老衲种因在前,是以几百年无法超脱轮回,徘徊于生死之间。”
这番话倒是很容易懂,显然是因慧真所为,和玄真本身没有一点关系,真要说起来,只能说代徒受过。
“如今慧真已入轮回,老衲不久也将辞世,临行之前,有几句话告嘱各位。”
道真子几人知道他所说的必然是事情的关键,也不敢打断,只静待下文。
玄真道:“韩文悦绝无大碍,相反经由四象之力倾注,对修为和启智有极大好处,但慧真灌输理念在先,韩文悦又经由六道之游,若延续慧真之老路,那也难说,因此诸位若能提早让他脱离四象归元钟,反倒是好事,修行一道,无捷径可走,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容易堕入魔障,就似慧真一样。”
灵玄子张了张口,正要问话,玄真已然开口“六道是极为平衡的空间构成,俗语说,善恶有报,根本便应验在六道之上,一旦打破这个平衡,万物和回到混沌之初并没有什么分别,这和佛家理论相悖,修行,并非只有超脱便已足够,可叹慧真自始至终,都未明白这个道理。”
灵玄子稽首躬身“受教了,多谢大师。”
玄真合十还礼,又道:“此事虽由慧真而起,但到得此时,其中关键便只有赵知秋一人而已,诸位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赵知秋的修罗之心觉醒,纵然是天神也得退避三舍,若真到了那种地步,诸位万万不可力敌。”
赵知秋其人,除了道真子张鳞云帆等寥寥数人,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打断。
“再者,如果韩文悦同赵知秋联手,以四象之力配合狱火战神,三界六道之中,便几无敌手了,到时诸位便任由事态自行发展便是,切不可强自阻止。”
云帆听他说得消极,老大不痛快,又有些觉得这老和尚胡搞瞎搞,明明一开始就是他指使赵知秋去的中东,结果才发生这么一大堆事。
玄真望了他一眼,续道:“赵知秋自身便是由红莲之火幻化而生,杀心极重,当年老衲也只是想尽力拖延修罗之心的苏醒,担心放任不管,造下太多杀业,这才借他寻父契机,让他有所牵挂,只可惜老衲能力有限,无法阻止,惭愧。”
云帆吓了一跳,心说这老和尚确实有点道行,心中也不敢再偷偷嘀咕,毕恭毕敬立在一旁。
玄真顿了顿,双掌合十道:“老衲资质鲁钝,数百年间也只有上体天听还算小有成就,但此时诸事皆为逆天而行,已然积重难返,究竟前途如何,老衲也一片茫然,无法给诸位释疑,还望见谅。”
诸人急忙还礼,道真子道:“大师哪里话,此番忠告,我们已是足感盛情了。”
玄真微微点头,道:“老衲能为之事也仅此而已,就此告辞,各位多多保重。”
众人还礼间,玄真盘坐在地,便似刚才慧真一样,不一会便停止了呼吸。
只短短几分钟,慧真师徒二人接连辞世,就如说话那般简单,众人都觉得恍如做梦一般,似乎方才的生死决战,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道真子平复了下心情,径直走到那钟旁边,观察里面的韩文悦,见他闭着双目,表情沉静如水,显然外界发生的一切,并不能影响到他。
道真子微微皱眉,抽出长剑,试探着往那光罩上轻轻一刺,感觉剑尖触到什么东西,却毫无声响,心中有些不甘,运起真元力,继续向前一送,剑身都弯了,却仍旧没能刺入那光罩。
这物事太怪,众人虽说见多识广,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根本一点了解也没有,道真子回过头望了望水月师太。
水月师太皱皱眉,摇头道:“惭愧,这钟古时虽在峨眉,这么些年早已失传,只听说这钟能引得天地灵气汇聚全山,像这般只供一个人使用,连听都没听说过。”
道真子无法,只得手上再加了几分力,忽听那光罩嗡地一声,光晕一荡,长剑碎成几段。
众人都吓了一跳,道真子抽身后退,观察了一阵,那光罩只闪了一下,再没了反应。
不声不响间就毁了长剑,也看不出力量强弱,这倒有些棘手了,几人互望几眼,都感觉拿不定主意。
这边拿不定主意,那边贝尔尼尼已经着急了,他这次来一是为韩文悦之事,自然也有为自己报仇的打算,慧真囚禁他达八十多年之久,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谁想到刚和慧真交手,半路又杀出个老头子来,让自己的复仇成为泡影,无论怎么说,都让他非常不爽。
就在道真子等人还在盘算之时,贝尔尼尼手一挥,一个光团已经向悬在半空的钟掷了过去!
那光团瞬息间就撞到了钟上,只听咣地一声,余音不绝,就仿佛有人敲了一计一般。
众人都愣住了,不敢挪动分毫,道真子一阵懊恼,算来算去,竟把这愣头青洋鬼子给忘了,在场诸人都知道四相是什么东西,唯独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深浅,也没人给他解释,谁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大厅中所有人都如泥塑一般呆立当场,包括计都罗在内,唯独贝尔尼尼仍旧左右晃来晃去,似乎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魔法打上去毫无效果。
就在众人以为没事的时候,那钟又响了一声,一道红光一闪,一团火焰瞬间便射到贝尔尼尼眼前!
第277章种因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