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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闻古思今

  刚刚吃过早饭,众人齐去看望韩文悦,昨晚便已细细检查过,确实除了左臂算是旧伤复发之外,其它身体各处都正常。
  云帆也是少见的一夜没睡着,匆忙扒了几口饭,就领着乘风凌云赶往酒店,恰好和道真子几人碰了个正着。
  韩文悦醒来后,脑筋比起昨晚要清楚的多了,这才想起那两人话语中颇多疑点,忍不住向道真子提起,他虽见多识广,但也没听说过有九幽门这么个门派。
  道真子沉吟了一会,这才道:“倒是确实有九幽门这个门派,但已经被灭门好多年了。”
  韩文悦一怔“灭门?”
  “嗯。”
  静空师太接过话头,她师父水月师太辈分极长,早年就在江湖上走动,所知甚博“我也是听师父说的。”
  静空师太一说话,众人便都静了下来,包括最爱闹的云帆和王静娴在内。云帆是知道这老尼姑的师父辈分大,连道真子和恩师多吉都得礼让三分,更何况他此时也没有闹腾的心情;王静娴却是得了她几次庇护,知道这老太太为人甚好,自然而然就生出尊敬之心。
  “九幽门忽然销声匿迹,诸位可能都有耳闻,但真正原因恐怕不一定知道。”
  静空师太接着道。
  韩文悦历来好奇心重,忍不住问道:“这个九幽门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怎么看您们都不愿意提?”
  静空师太笑道:“看来文悦他们对这些都不了解,我就详细点说吧。”
  云帆接口道:“可惜张鳞还醉着,他对这些也挺感兴趣……”
  话刚说了一半,抬头见到道真子严厉的眼神,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这九幽门据说起源于明朝永乐年间,是两个亲兄弟所创,这两人曾任职锦衣卫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以手中特殊职权大肆搜掠,积累了极大一笔财富。后来,两人无意间在皇宫内得到一本武学典籍《幽冥宝录》,借回乡省亲的时候传给了自家人。”
  静空师太接过王静娴端来的茶,饮了一口,接着道:“这本书记载的倒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神功,大多是关于暗杀类的阴毒手段,据说对于轻功和暗器方面倒真称的上是有独到见解,但当时世道极乱,这两兄弟又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一见之下直以为是得到了神功秘典,于是这家人自他们而下人人习武,久而久之,倒真让他们练出点名堂来。”
  光这几句开场白,已经听的王静娴等几个姑娘大感兴趣,感觉就像听故事般。韩文悦却知道,Z国武术极盛是在宋朝,然后元朝渐衰,至明朝时又盛,但感觉已经类似回光返照一样,到了今天,以前任意一本寻常到极处的武学典籍,只要完整,有人会练,能练的下来,那在当世绝对算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以此而论,那本幽冥宝录恐怕自有它独到的地方。
  果然,只听静空接下来又道:“据说这功夫练到极处,练功者就如鬼一样,行动无声无息,出手先自带了三分鬼气,寻常的正道高手,在他手下连三十招都走不出,照这样看的话,那武功倒也算是了不起的很了。”
  一提正道二字,韩文悦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乱,原本以前听来极自然的话,不知怎的竟有些反感起来。
  静空师太却没留意到韩文悦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续道:“到了明朝中期,这家人权势滔天,在当地也是一等的名门望族,但跟官府走的较近,动辄便与官府私通消息,捕拿良善。有些陕北的武林中人看不惯,便联合起来登门拜访,意思就是凭着众人的面子,请他们稍稍收敛一些。”
  “但这家人自认为自己帮朝廷办事,已经算上的是公门中人,哪儿会理会这些草莽。话不投机,双方当场就动起手来。”
  静空师太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感慨“哪知这家人竟连仆役丫鬟都是一身怪异到极处的武功,据说当时到场的陕北豪杰数十人,活着逃出去的只有两个。”
  众人齐声低呼,王静娴抢着道:“后来呢?后来呢?”
  静空师太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对这个活泼的姑娘很有好感“后来自然是引起武林震动,各门各派齐齐声讨,无奈这家人自认是公门中人,对这些一概不理。各派掌门气不过,便联合起来上门讨教,古时候讨教的意思,就是凭武功见个高下了。结果各派人马未到,就先中了伏击,这家人学的是暗杀类的阴毒功夫,背后下黑手正是他们的强项,好在这次各派师长大多在场,当场杀了几人,却仍然是仆役丫鬟之类。”
  “这么一来,双方的仇怨就结的深了。这家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创了个门派,名字就叫九幽门,公然和武林众正道门派叫板。好在这九幽门武功只传自家人,不传外姓,为祸倒也算不上太大。之后几年间,双方交锋多次,互有死伤,但正派人数众多,而这九幽门自恃好歹也是官宦世家,不肯和其它邪派联手,渐渐就处了下风。
  到了后来,无计可施,干脆上报朝廷,说武林中人谋反。当时正是锦衣卫如日中天的时候,天下缇骑四出,专抓武林人士,这么闹腾了一年半载,各派敢怒不敢言,这报仇的心思,也只得作罢。”
  王静娴眨眨眼睛,忽的又问道:“他们干嘛不造反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全笑了。
  静空师太笑道:“傻丫头,历来哪儿有武林门派造反一说?这些门派哪个不是千八百年积累下来的?一造反就什么都没了。”
  王静娴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静空师太见她没问题了,继续道:“后来满族人入关,有点民族气节的豪杰都忙着反清复明,找这家人报仇的心思,隔了几代,自然也就放下了。好在当时天下虽乱,这九幽门倒也没有趁机和其它门派为难,倒像是隐居了一般。”
  “等到清朝中期,这家人不知怎的又攀附上公门,摇身一变,竟然在武林中隐隐有抬头的趋势。后来听说,当时著名的女侠吕四娘行刺雍正皇帝,九幽门的人拼死护驾,这才得清朝青睐,加官进爵。”
  这番话一说完,道真子等众人齐齐哦了一声,一脸恍然表情。道真子道:“没想到师太对这些武林传闻知道的这么详细,昨晚说的可远远不及今天讲的这么清楚了。”
  “我能知道什么?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静空师太道,紧跟着又是一笑“只是小时候爱听故事,缠着师父讲,听的高兴,就记下了。今天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我老了,讲给这帮小家伙们听罢了。”
  王静娴连连催促“再后来呢?”
  静空师太顿了顿,又道:“等到清朝末年,有一次有个什么大官到四川办事,正是由九幽门的人护送。这大官嚣张的很,他的马踢了伤了人,非但不认错,又抽了那被踢的人几鞭子。恰好被我太师父空逸师太看到,太师父看不过眼,就说了他们几句,谁知那当官的恼羞成怒,指使手下人要抓她。”
  “我太师父那时候虽不是掌门,但功夫仍然了得,自然不把这些个只学过几招皮毛的兵卒放在眼里,只不过她是出家人,心善,不愿出手伤人,只是一味躲闪,谁知那帮兵士中,混了几个九幽门的人,一个不留神,中了暗算。”
  王静娴、刘莹等几个姑娘,虽明知道说的是以前的事,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
  静空师太叹了口气,接道:“那九幽门的人使的是一种极古怪的暗器,用今天的话形容,就像是个带着柄的空心圆锥体,两边凹下去,边缘打磨的异常锋利,一旦射入人体,拔出来就是一个血洞,但不拔的话,血就从那空心处不停往外流。”
  她用双手比划了个形状“太师父身上连中两锥,却又被那群兵士团团围住,缓不出手来治疗。好在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当官的怕激起民变,这才叫手下人罢手,她这才得以脱身,但伤势过重,流血太多,回山后没过三天,便圆寂了。”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神色都转为黯然。韩文悦却想起昨天的路先生,彬彬有礼,倒不像个穷凶极恶的人。
  “太师父临终前,把我师父叫到身边,嘱咐她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如今天下大乱,要么为国为民出力,做些济世救民的事,要么修身养性,渡化众生,这私仇却也不必提了。我师父自幼孤苦,对太师父感情不异母女,这大仇如何肯忘?只是当面自要答应,免得她去的挂心。”
  静空师太见王静娴等几个姑娘眼眶微有些红,不禁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们当故事听就是。”
  见几女点头答应,静空师太这才续道:“过了几年,我师父艺成下山游历,第一件事就是到陕北报这大仇,师父年轻时虽然冲动,但也极有头脑,几年间把九幽门的来历规模背景不分巨细,查了个清清楚楚,以求一击中的。”
  道真子众人无不点头,他们和水月师太有交情,深知这老太太做事雷厉风行,却又极有条理,如不是身入空门,恐怕在俗世也大有作为,确实称的上是女中丈夫。
  “那时我师父报仇心切,做事多少也有些偏激,伤我太师父那四人在皇宫大内,她却径往陕北,竟是要灭九幽门满门。”
  静空师太顿了顿,又道:“谁知刚到那座县城,远远望见火光冲天,一问路人,才知这九幽门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清廷抄家灭门。五千陕北绿营兵把那大院围的如同铁桶般,一有人出来就是一阵乱箭,出来的人固然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出不来的人也被那熊熊大火吞噬,只一夜间,九幽门从上至下,无一人幸免,尽遭屠戮。我师父再大胆,功夫再高,当时也不敢现身,偷偷隐身一旁,只待有一个活着出来,便出手杀了,也算为师父报得此仇。谁知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火势渐熄,那大院已被烧成一片白地,哪儿还有活物留下。”
  “我师父虽满心仇恨,但看到此时也心下不忍,索性离开北上,心道,冤有头债有主,把那四人杀了也就罢了。等到了北京,才知那四人早已被斩首多时,他们犯的是官非,死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也算是惨到了极处。”
  静空师太说到这里,低声念了句佛“我师父有感人世无常,报应不爽,这才真正大彻大悟,回山削发出了家。”
  韩文悦听到这句人世无常,报应不爽,心中一震,塔中丧生的众人容貌依次在脑海中浮现,除了罗琳,其他人竟是越来越模糊。过了一会,那神秘老人的话也掺杂进来,一时间思绪再次变的极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