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飘香,疏林如画。枝头翩翩红叶似血,林间声声鸟鸣胜乐。
缭缭云雾在脚边环绕,走在其中,胜似云间漫步。
何汐颜有些迷茫,眼前的景似曾相识,可真要努力去回想,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清风拂过,送来阵阵琴声,其音欢快洒脱,恰似云中双飞燕自在比翼;又缠绵缱绻,正如地底连理枝相偎相依。
不等她多想,耳边的琴声却陡然转音,铮铮琴声铺天盖地,激烈愤慨,我仿佛来到战场,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身边是旌旗烈烈,杀声震天,处处戈矛杀伐,一场浩荡的千古大战正在我面前上演。
她的呼吸不受控制地跟着琴声越来越急促,心跳如擂鼓般越来越剧烈。她扶住一边的树,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她以为会一直这样痛苦下去时,琴音却又倏然转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只让人觉得心中大恸,恨不能将世上所有美好的物事捧到弹琴者跟前,只要他不再悲伤。
琴声至此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寂静无声,甚至之前听到的鸟鸣也杳无影踪。
“淸梧……淸梧……淸梧……”
空气中飘来低低的呼唤,汐颜向四周张望,除了不时飘下的枫叶,空荡荡的林子里仍只有她一个,连是某只成精的小猫小狗在说话的可能都没有。她压抑住心底的害怕,硬气地回问:
“你是谁?淸梧又是谁?”
“嗤”那“人”冷哼一声,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
云雾骤然间变得浓稠如墨,无边的黑色在她眼前晕染开,何汐颜慌乱地伸手,抓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淸梧,你好狠的心哪!五千年了,我等了五千年,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么?!哈哈哈……”
她不自觉后退,却无路可退。无尽的,黏稠的,墨染般的浓黑将她淹没。她拼命狂奔,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轻轻飘过耳边:”清梧,不要逃。来,我们一起堕入魔道,永不离分……”
身体不断下沉、下沉,四肢百骸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无法动弹。没有任何声音,甚至幽咽风声、凄厉鬼哭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无望的,冰冷的黑暗,以及那令人绝望的,没有期限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火光在身边幽幽燃起。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睛因为不适应而发涩生疼,有液体正从那里缓缓流出,顾不得去分辨是血还是泪,她仍是舍不得闭眼,只是固执地、万分惊喜地望着那抹光亮。
一缕、两缕、三缕……无数火光在瞬间燃起,汐颜嘴角的笑意在瞬间凝固,铺天盖地的烈焰向她扑来。她尖叫着,无处可逃。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呢喃:“你有没有爱过我呢?有没有?”
何汐颜侧过头,窗外点点繁星如钻石般细碎地嵌在黑丝绸般的夜空上,很是静谧美丽。
伸手去够着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点开,凌晨两点,还这样早。
她却不敢再睡,梦里的那种绝望和窒息似乎如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扼着她的喉咙,那种感觉,她宁可熬夜也不愿再经历一次。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噩梦,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感觉这样真实、清晰。
睡衣已经被汗湿透,她想,要是拧一拧没准儿能出来大半盆水。不禁失笑,她一向是很乐观的。换了套维尼熊的睡衣,汐颜打开电脑,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
正当她又昏昏欲睡时,屏幕突然一暗,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出现在屏幕上。巍峨的山体在云雾的掩护中时隐时现,让人难以一窥真容。
唔,什么时候点进去的?不过,怎么感觉这景色有点熟悉?额,似乎跟刚刚梦里那处……
她揉揉太阳穴,算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一个噩梦而已,谁还没做过呢?
正准备关上电脑去喝点咖啡提神,屏幕上却突然出现几个血红的大字:“东极情起处,甘渊缘灭时”,然后字化作血水缓缓流下。那鲜红慢慢将整个屏幕浸染,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渗出电脑。汐颜紧盯着那慢慢流动的血,心脏像是在一瞬间被攫住,悬在了喉咙口,似乎随时可能跳出来。
淡定,不要怕,她对自己说。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鬼故事,里面说鬼只是一股强烈的精神意识,没有实体,只能通过干扰人的脑电波让人产生幻觉,所以那些见过的人大多是被吓死的。不害怕,它便不能拿你怎么样。虽然受过的教育告诉她那些都是胡诌,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鬼神,眼下却是没有办法了。她一边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一边拿起手机准备报警——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被警察当成疯子。
画面却再次晕染开,然后,她看到了梦里的那片树林,幽幽琴音充满整个房间。
她急中生智去拔电脑的电源,电脑却再次黑屏。她正要松一口气,一双血红的眼睛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屏幕上,她尖叫一声跌下凳子。只见那双森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红眼”下方出现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那牙齿一张一合,冷漠而粗噶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宣判:“白清梧,你逃不了的!哈哈哈!!!”
话音一断,屏幕自动恢复了黑色,四周再次安静下来,院子里传来欢快的虫鸣,就像往常无数个静谧的夜晚,桌上的血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何汐颜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第1章梦断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