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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丫鬟

百里婷一进内室,“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太太吓了一跳,“婷姐儿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百里卿连忙将百里婷扶起来,只见百里婷已经在用手帕试泪了,“好姐姐,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祖母在这儿呢!”
“婷姐儿,来,坐这儿。”老太太一看见眼泪就心软无比,“谁惹婷姐儿了,说出来,祖母替你撑腰,好好教训教训他。”
“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哪怕烂在肚子里,也不想令咱们这样的人家蒙羞,”百里婷顿了顿,抽噎了一会儿,一张脸梨花带雨,令人好不怜惜,“可是没想到四妹妹居然恶人先告状,若是当时我没看见是谁推的,那被收买的赤儿又没疯癫,岂不是白白叫三妹妹白受冤屈。”
“你含血喷人。”百里槿气的从椅子跳下来。
“是啊,婷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姨娘故作镇定,心里早已在暗骂百里槿做事做的这么不干脆机警,让人抓到了把柄。
“行了,别吵了。”老太太支颐着脑袋,有些头疼,“老三,这事儿你做主吧。”
百里珣此时算是明白前因后果了,心中越发对赵姨娘的作风不喜,更心疼卿姐儿被扇了一大巴掌,于是道:“再怎么说,婷姐儿是受害人,她若是想诬陷槿姐儿,万万不会等到这时候,想来是槿姐儿做的太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简直恶毒。”刚从外面回来的大夫人何氏忍不住火上浇油,“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自己加害于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诬陷她人,若是不好好惩治,家风何在。”
“大嫂说的极是,”百里珣站了起来,对老太太道:“娘,我看不如罚槿姐儿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禁足一年,如何?”
“娘,万万不可,槿姐儿年纪尚幼,怎么吃的消啊!”赵姨娘苦苦哀求道,又转向百里槿厉声道:“槿姐儿,还不跪下认错。”
百里槿此刻也是急了,可心中有气,死撑着也不跪下,赵姨娘见按不下百里槿,也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在百里槿的左腿肚上,百里槿吃痛,才“哎呦”一声跪了下来。
老太太见百里槿如此不知悔改,本来有些心软的心顿时硬了下来,“槿姐儿,你可知错?若是那日没有封国府世子救婷姐儿,婷姐儿此时命又归何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如此狠毒,这以后的一年好好在净云斋吃斋念佛,赎去这一身罪孽。”
“娘,槿姐儿知错了,”赵姨娘也跪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头,直磕的鲜血直流,教人好不怜惜。
“唉~”老太太瞧见赵姨娘这模样,心中心酸,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硬下心来道:“原本我念你是大家闺秀,虽然做的姨娘,但吃穿用度哪样不是跟正主一样的。你那一对儿女照理说要给老大媳妇养的,但我看你品德学识好,便做主让你自个儿养着,谁知道你竟然养出了槿姐儿这般歹毒之人,教我好生失望,也好生心疼。”
赵姨娘一听这话,自知理亏,再无言语。
那百里槿见自家娘亲额头上鲜血直流,也心疼的不得了,可是自身难保,只领了罪出了门去。
只是那双怨毒的眸子,一直死死盯着百里卿跟百里婷。
从三梅院回竹月阁,四处都是碎金子似的阳光,百里卿只觉得通体温润无比,舒服的不得了,虽是深秋,但铺天而下的金色落叶在金色阳光下翩跹而起,轻盈的像一阵风。
走过转角,墨荷早已立在抄手游廊等着她了,“三姑娘。”墨荷行了个礼,又道:“快些随奴婢来。”
百里卿点了点头,留恋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艳阳天,又回头对着墨荷道:“辛苦了。”
“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快些随奴婢来罢。”
绕过抄手游廊,走过青石甬道,过了茶蘼架,再穿过竹林,到了芭蕉坞,墨荷突然停了下来,百里卿刚想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这赤儿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她今早上的吩咐不够清楚?
话刚要出口,就只听见从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芭蕉叶子之中传来一道声音,百里卿马上站的远了,警觉道:“是谁?”
“是我,姑娘。”
这声音熟悉悦耳,百里卿一听便知是绯荷的,不过四下张望都没看见人,还是墨荷眼尖,扯了扯百里卿的袖子,小声道:“在那儿呢!”
百里卿顺着墨荷给的位置瞧去,只见一只黑乎乎的脑袋从芭蕉叶的缝隙里探出,虎头虎脑的,正是绯荷。
百里卿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绯荷鬼点子多,以后得好好管管她。
从一旁随着墨荷小心翼翼得弯腰而入,视野瞬间开阔起来,原来这芭蕉里另有一番天地,里头有一张汉白玉砌成的桌子,阳光从头顶射下,落下一桌的细碎光芒,这里的芭蕉叶子还没落下,下面种满了荆棘,所以不仔细看,是瞧不见这里面的风景的。
赤儿早已站起了身,垂着脑袋,行了个礼。
“三姑娘。”
“抬起头来吧。”
赤儿遵从吩咐抬起了头,说实话,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也没见过几次正主儿,刚刚虽然见过了百里卿,但没机会细细打量,也不知道三姑娘是何等姿色,如今得见,方才明白从说书人口中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什么意思。
赤儿的五官既不像北方女子的直爽,也不像南方女子的温婉,倒是有些像百里卿上辈子在陆北府中见过的西域舞姬,眼窝深邃,若不是身子单薄,脸色发黄,那确实是一道不一样的异域风情。
百里卿在心中暗暗称奇,事情出乎意料的没有按照她本来的意思发展,没想到被赵姨娘买通的赤儿反过来装疯帮了她。
为什么赤儿要帮她,莫不是赵姨娘的诡计,借这个机会将赤儿安插在她的身边,如果是这样,那么赵姨娘刚才为什么那么拼命的投入战斗,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丢尽了面子。
若是赤儿真的是奸细,那赵姨娘可谓费了一番苦心。
“赤儿,今日你在三梅院装疯,可有什么话要说?”百里卿眉一挑,坐在了汉白玉石凳上。
“回三姑娘的话,那日二姑娘落水,奴婢在下游正好看见了,是四姑娘推的。”
“然后呢?”一旁的绯荷忍不住插话。
“没想到赵姨娘找到了奴婢,威胁奴婢要说是三姑娘推的,赵姨娘说若是奴婢不这样说,就打死奴婢。迫于无奈,奴婢便答应了,可是奴婢虽然无父无母,可是家父生前也曾教导过奴婢要有良心,所以奴婢便想出来了这一招,装疯。”
“姑娘,这丫头头脑和奴婢差不多聪明啊”
墨荷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绯荷,“你这厮可真不要脸,赤儿妹妹可比你聪明的多,你啊,最多就是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那也是聪明的一种啊,这说明奴婢也是聪明的,姑娘说是不是?”
绯荷一双亮晶晶的眼渴求似的想得到她的点评,百里卿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又对被晾在一旁的赤儿道:“赤儿,你可愿到竹月阁来,我这地方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胜在清静。”
“奴婢当然愿意,”赤儿跪了下来,只是神情依旧是不卑不亢。
“姬貌似花,当垆笑春风。”百里卿微微颔首,瞧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下的赤儿,“以后你便唤姬儿。”
“姬儿多谢姑娘赐名。”
这话全无拗口之意,眼前的人少了一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莫名的多出一些稳重与神秘,百里卿忍不住暗道:好一个机谨的丫头!
接连几天,百里卿都正襟危坐,生怕赵姨娘得了赤儿在竹月院的消息来大闹一场,谁知赵姨娘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守在芙蕖馆的绯荷也没怎么见过她出馆。大概是为着百里槿要去尼姑庵头疼才少了这些心思。
这日午后,百里卿刚刚用完午膳,正悠悠的躺在紫檀美人榻上打盹,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
没一会儿,帘外的小丫头就大声叫了句:“三夫人来了。”
在阁里的七心匆匆忙忙的迎了出去,只见朗朗日光下一个穿着十二破留仙长裙的美妇缓缓走来,脚步轻盈,步步生莲。
“三夫人。”七心有些激动,在她五岁那年,爹爹去世,家中又穷,掏不出银钱来埋葬爹爹,无奈之下,她娘亲便想卖了她,凑出些银钱来埋葬爹爹。幸好遇见了夫人,不仅葬了爹爹,还许她每月回家看母亲,想到这里七心不由得内心炽热,心想一定要好好报答夫人。
“卿姐儿这几日可好?”苏氏问道,一双美目里盛满了担心与急切。
“姑娘好着呢!夫人不必担心,不信夫人您去看看,姑娘正睡着呢。”说着七心抿嘴一笑,有些意味不明。
看见百里卿,苏氏这才明白七心嘴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紫檀美人榻上,百里卿身着白色里衣,一条绿色的撒腿束脚灯笼裤,两只手左右大开,双腿折叠成二郎腿的造型,白嫩如笋竹的脚趾丫一翘一翘的,可爱无比的宣告自家主人多么的闲适与惬意,却全无闺中女儿之态。
这可把苏氏气的把刚来时为百里卿担心的事全忘了,苏氏一双手止不住的捏捏百里卿这儿,又摸摸百里卿那里,这真的是她的“卿姐儿”吗?她记得卿姐儿以前睡觉规规矩矩的,连手都不会乱放的。
这睡姿自带三分呼噜,外加嘴角流口水的女娃娃到底是不是卿卿儿?
唉~苏氏摆了摆头,气的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却又舍不得将百里卿弄醒,只能干坐着捶了捶心口。
“七心。”苏氏坐正了些,看着旁边偷偷乐的七心顿时烦闷无比,“卿姐儿睡成这副模样,你平日里也不说说她?”
“奴婢说了,可姑娘说,清醒时要被束缚,难不成睡觉也要被束缚不成?”七心见苏氏的脸色好看了些,又说道:“奴婢说不过姑娘,便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先下去罢。”苏氏抚了抚头,卿姐儿什么都好,也不用她操心,可若是这睡姿被卿姐儿未来的相公看见了,还不得说她教导无方,届时她的老脸往哪里搁啊?
“卿卿儿~”苏氏捏了捏百里卿红嘟嘟的脸,百里卿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苏氏以为百里卿要醒了,正准备如何教训教训自己的女儿,谁知还没出口,百里卿突然翻了个身子,又是呼吸均匀的睡了。
这孩子!
苏氏摇摇头,目光一瞥,想起了百里珣说卿卿儿被打了一巴掌的事儿,心中又有些焦急,再定睛一看,卿卿儿的脸上与平常无异,这才把提起的心落下去。
苏氏站起身,她不过去烧香拜佛了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何赵姨娘不顾多年的姐妹情深,唆使百里槿一口指定是卿卿儿推的婷姐儿。
七心将珠帘轻轻撩起,苏氏将头稍稍一偏,来到二重珠帘外,想了想,嘱咐七心道:“七心,最近若是卿姐儿去哪里,你都得来个口信,可听明白了?”
“奴婢知道了。”
七心将苏氏送至垂花门外,才回了阁里,按照苏氏的吩咐让阁里的厨娘晚上用从江南之地送来的鲈鱼做食材,给姑娘好好补补。
“姑娘醒了。”七心正坐在榻旁的小杌上纳鞋底,见百里卿醒了,急忙放下针线。
“刚才是不是二姐姐来过?”百里卿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
“不是,是三夫人来了。”七心将大红色金钱蟒引枕垫在百里卿身后,又道:“不过,夫人来了一会就走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这香味有些不像二姐姐身上的,原来是娘身上的,”说着伸了个懒腰,“不过娘换香料换的也太快了一点,让人没个准备。”
“可不是吗,我瞅着夫人最近是越发姿容秀丽了,”七心也附和道。
“也不知二姐姐怎么样了,好几日不见了,”百里卿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在盘算二伯母为何会被赵姨娘威胁的事儿。
“奴婢也不知道,不如姑娘去看看二姑娘?”
当下七心给百里卿挑了衣服跟首饰,打扮完后,由墨荷陪着去了佳池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