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名动见巨石后面没有反应,冷笑道:“阁下有心跟了我这么久,却又为何不肯出来一见,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双手一搓,掌心隐隐有小团雷光闪烁。在这里,因为雷元素富集的缘故,名动体内的素力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足以应对一位空素境后期乃至大成而不落下风,所以他底气也大了不少。
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将那人从巨石后面揪出来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让名动刚刚举起的手掌为之一僵,“别…别打我,我…我出来…我出来。”
一个身穿碧绿宫装的小女孩从巨石后面缓缓走出来,名动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孩,见女孩大约七八岁年纪,怎么说呢。长得也太可爱了些,一张小脸粉嘟嘟,肉呼呼的。一双明亮的大眼满是委屈,此刻正怯怯地看着远处的名动,小腮帮鼓鼓囊囊,像是含着什么,名动再一看她右手那半串未吃完的糖葫芦不禁哑然失笑,手上一抖撤去凝聚的雷珠朝女孩走过去。
女孩一惊,后退两步将手里糖葫芦往身前一举,看着名动嗫嚅道,“糖葫芦…糖葫芦给你,都给你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名动经白日一劫心性已有所转变,他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来微微一笑道:“没事的,小妹妹,哥哥不会打你,也不要你的糖葫芦。”
“真的?”
“嗯,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你这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你自己来的还是有人带你来?还有你为什么跟着我?”
女孩听见这一系列问题,似是触到了心中委屈处,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绝伦啊,这可把名动吓了一跳。名大少爷长这么大,还真没有积累多少哄女孩子的经验,真是连哄带劝,又是给她抹泪又是扮鬼脸,使劲浑身解数,就差给这个小女孩跪下了。
过了好久女孩抽抽噎噎才止住哭,只弄得一张粉脸上梨花带雨,“我叫沐雪,是爹爹,都是爹爹那个大骗子,他把雪儿带来这里,然后又说他要去山顶捉雷,让雪儿待在这里不要动,之后给了雪儿一串糖葫芦就不见了。四周黑漆漆的,雪儿害怕打雷,正好又看见大哥哥你上来了,雪儿找不到爹爹,只好偷偷跟着你了。”
名动内心是极度的无语,给一串糖葫芦就把自己闺女扔在这个鬼地方,这个爹做得也是真够“称职”的,他现在已经肯定,这个沐雪十有八九是被他爹遗弃了。看着睫毛上依稀挂着几滴亮晶晶眼泪的沐雪,名动禁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对小女孩多了几分同情和怜爱。
女孩小嘴一阵捣鼓,将口中的糖葫芦咽下,咂吧咂吧小嘴,一脸意犹未尽。眨眨大眼瞅着名动,“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名动,你就叫我名哥哥就好了。”
“哦,名哥哥,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和爹爹一样,也是来捉雷的?”
“我……捉…雷?嗯,对,我也是来捉雷的。”
女孩听他这么说,马上拍手叫道;“原来名哥哥也和爹爹一样厉害啊,我爹爹会飞,他能带雪儿飞好高,好快,从卖糖葫芦的地方一眨眼就到了这里,名哥哥你也带雪儿飞好不好?我们去找爹爹。”一边说一边晃着名动胳膊。
名动现在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雪儿有个大神通的爹真去上面捉雷了?”能够沟通天地元气腾空而起的素者至少也要生素境,而且除去风雷等少数属性,其他属性素者是不可能飞的太快的。至于她所说的那个从夔城一个眨眼就到天刑山这近乎瞬移百里的速度,呵呵,他还真没见过,至少强如慕洛也绝对做不到。
名动摇摇头,“我不会飞。”
沐雪小脸一下就焉了,一撅小嘴,“名哥哥骗雪儿,名哥哥骗雪儿,名哥哥也是大骗子……”
名动轻叹一口气,这女孩还真难缠,环顾一下四周荒无人迹,把她一个小姑娘扔在这里说什么也过意不去,不禁暗道自己倒霉,本来是来寻雷池的,谁知道半路碰上这么一个小麻烦,扔也不是带着也不是。看着女孩楚楚模样,终归心头一软,揉了揉沐雪的头,无奈道:“飞,哥哥是真不会,换背着行不?”
“行!”沐雪双眸一亮。
“哎,也让哥哥去见识一下你那能捉雷的爹。”名动苦笑一声,转身让沐雪伏在自己背上,站起来继续往山上走去。
“名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是不是不舒服呀?”沐雪在名动背上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塞进嘴里含糊问道。
“因为哥哥刚和人家打了一架。”
“哦,那你打赢了没有啊。”
“没有。”
“哥哥真笨,我爹爹打架就没输过。”
“……”名动现在开始有些痛恨自己刚才的心软了。
“名哥哥。”
“嗯?”
“给雪儿讲个故事吧,雪儿想听故事了。”
名动的脚步微微一顿,仰起头来,眼见天色更暗了,深厚的云层里不时有电光划过,心里一瞬间似有无限茫然孤独。名动略一沉吟,轻声道:“从前有一个孩子,他从小就没有爹娘,是他爹爹一个忠心的手下将他一手养大,他有一个令所有人眼红的姓,那也是他爹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因为那个姓,他从小就受人尊敬,他也很骄傲,但是随着他逐渐长大,有些事不知不觉开始改变。在他六岁那年,他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光就变了,这让他很奇怪。等到了他七岁那年,周围人当着他的面已经止不住开始小声议论,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绝对不是在夸自己。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流言已经四起,那些人眼中明显的质疑和鄙视连他都看得出来,这些即便他那位忠心的护卫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有压制住。在他八岁生日那天的晚上,他独自走过走廊听见了两个下人无意间的一句话,‘当年名轩大人在六岁就已经觉醒素体,那废物今年都八岁了还没有动静,他究竟是不是名家的人啊。怪不得外面都在传,说他根本就不是名轩大人亲生的,而是慕洛为了遮人耳目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野种……’那孩子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只有一片空白,他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了房间。他这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大家对他的态度前后相差如此之大,他的错只是因为他拥有了那个高贵的姓却不够优秀,比不上那人,所以他就成了别人嘴里的野种。那一天是他生日,那一天他将自己关在屋里哭了整整一晚。
在之后他没有怪任何人,他只怪自己努力不够,所以他开始更加努力修炼,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努力。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不分昼夜的感悟天地元素之力,再加上他的护卫给他不断服用各种灵丹草药,在他九岁那年终于觉醒了素体。当时那孩子兴高采烈,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当众人知晓这个消息之后,除了他那个护卫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之外,在其他人眼里他只看到了惋惜。他虽然小,但却也看得出来,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他感到惋惜,而是惋惜那些被他糟蹋了的灵丹灵药。那孩子的心至此彻底冷了,他开始厌恶自己的姓氏,厌恶给他姓氏的那个人,为什么生了他却将他交给别人抚养,还让他背起这么大的压力。他有时就想,自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该有多好,或许吃的住的没有现在好,但最起码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家,没有人会嫌弃自己修为低下,在背后骂自己是野种或者废物。”
沐雪忽然觉得环在名动脖颈上的手背湿漉漉的,“名哥哥,你哭了?”
“没有。”
“那你眼里流下的是什么?”
“糖水。”
沐雪将手背放在嘴边舔了舔,小脸不禁一皱。“名哥哥又骗人,这哪里是糖水,又苦又涩,明明就是眼泪嘛,和雪儿的一个味。”
名动不理她,继续说道:“从那以后,那孩子就学会四处做坏事,反正大家都嫌弃他,索性他就决定让他们嫌弃到底。他抢人家东西,烧人家房子,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说过他是野种的人他都会一一上门报复,既然别人让他痛苦,他就不让那些人好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所谓的朋友都是来了又走,唯一待他始终如一,愿意为他放弃所有的,只有那个护卫。”
“名哥哥,这人好坏,雪儿不喜欢他,以后你逮到他一定要替雪儿打他一顿。”
“等名哥哥找到他,会替你打他的。”名动止住话,微微一笑,凝视着远处山顶,“天若有灵,他自然会为他所做的一切错事负责,但天若有德,也应该将欠他的那些还给他了!”
第23章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