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周家大宅,夜色早已降临,冷儿竟在自己房中见到了柳姨,在得知柳姨竟是安排了赵紫衣与自己住在同一处阁楼时,冷儿与赵紫衣都是欣喜,但欣喜之余,冷儿的心中便也有些疑惑,这柳姨对自己,也好得有些过分了吧?
谢过柳姨,两人又简单用了晚膳,便相携回阁楼休息去了,其实接客的房间已是宽敞,并不需要另外再备房间,但周家大宅里的人也是有地位之分的,毕竟是接客之地,对于清高之人而言,多少有些讲究,加之为了彰显身份,苑中便将那些芳名在外的红馆人安排在了一侧的阁楼中,到了阁楼,冷儿发现各处早已打理妥当,柳姨又遣了两个丫头过来听候吩咐。
“原来冷儿是住在此处,与我原先住得地方倒是不远。”一边上着楼梯,赵紫衣一边浅笑着开口。
“赵紫衣原先住在何处?”冷儿打量着四周,这阁楼虽小,却看得出其特有别致,淡雅却不失华贵之气。
“那里。”到了二楼,赵紫衣一手扶着木栏,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阁楼。
冷儿这才恍然,竟忘了赵紫衣乃是周家大宅的头牌,之前该也是住在阁楼中,如此看来,柳姨倒真是费心了。
两人的卧房几乎是相连的,道了别赵紫衣方要回房,便被冷儿唤住了:“赵紫衣,不若你来我房中陪我吧?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见冷儿撇嘴的模样甚是可爱,赵紫衣便来了兴致:“是不是冷儿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
“哪有的?”撇嘴的弧度更大,冷儿的语气有些撒娇的味道,“只是一个人无聊罢了,赵紫衣不陪我就算了——”
说着冷儿便要推门进房,赵紫衣便笑着跟了进来:“怎么敢不陪你?若是冷儿生气了,那可不得了。”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便洗漱歇息了,从前虽说二人曾共处一室,但毕竟都是分榻而眠,而今日相依入睡,二人竟都不觉得别扭,大概是因为关系甚为亲密罢。
日次醒来,天色已是不早,简单用了早膳,二人便去了各自房间等着迎客,冷儿却只见得小红,心中有些疑惑:“怎么一大早便不见小兰?”
“奥,后院的丫头今早特地跑来告诉我,说是买了秋季的枣子,我俩想着冷儿你肯定也喜欢吃枣子,便和那丫头讨了些,小兰便同她去后院取了”,小红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解释着,“看吧,这秋天真来了,都有枣子吃了。”
冷儿点头,也没做计较,白日里周家大宅的客人本就不多,不便行风月之事,便大都是来找红馆人聊天解闷儿的,冷儿只接了一个客人,该是来歇歇脚的,只做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离去,不过走前却很大方地送了冷儿一对耳饰,看起来还算华贵,只是等了这许久,冷儿也没等来感叹脆爽的枣子,这便有些着急了:“小红,你且去后院看看,小兰怎的还没回来?”
小红还在内屋的软榻上躺着,听见冷儿的吩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小兰人乖巧,哪里会出什么事?我去看看。”
又等了片刻,便见小红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哎呀,冷儿,不好啦——”
“怎的?”冷儿皱眉,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方才去后院,听后院的丫头说,小兰和绿芙姑娘的婢女一起走了,小兰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大口喘息着,小红的脸因心急而泛着红色。
冷儿已经起了身,拉着小红向外走:“可知小兰怎的和那人在一起?”
希望不是那般,小兰与自己的芥蒂不是早就解开了嘛?
“奥,大概是因为小兰想取枣子,但那丫头却说那些枣子是专门为绿芙姑娘准备的,这才起了冲突。”小红抬袖擦了擦额头,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也不很知晓的。
冷儿点头,心安许多,但又有些担忧,借着上次事端的缘故,绿芙这次定然来者不善,加快脚步,引得身后小红小跑着才跟上了。
“砰砰砰——”
“敢问姑娘是来做——”开门的是绿芙的贴身婢女,带着些不屑,看向冷儿,这张脸,冷儿该是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与绿芙发生冲突之时,另一次,便是赵紫衣失踪的前夜。
但此刻,冷儿觉得面对着绿芙或是与其相关的人或事,自己已经不必理解什么是礼貌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冷儿猛地推开,那婢女还未站稳,已经被冷儿推到了一边,外屋并没有看见绿芙,冷儿一掀帘,直接步入内屋。
面前的场景却是冷儿突然止住了步子,眉宇皱得极深,只见绿芙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斜倚在床榻上,手边摆着一碟粘在水珠的鲜枣,而在床边,一个粉衣女子有些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手颤抖地按着胳膊,再看被按着的地方,竟是湿透了,薄薄的布料紧紧贴着臂上的肌肤,细看面容,女子头发凌乱,面带泪痕,紧紧咬着嘴唇,即便如此,冷儿依旧认得,此人便是自己房中的小兰。
绿芙依旧懒散地倚在那里,听见外面声音才微微抬头,见是冷儿,竟无丝毫惊讶,很从容地吐了口中枣核,又取了一枚放入口中。
冷儿疾步上前,猛一挥袖,绿芙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摔在了地上,抬眼看见冷儿一双寒眸对着自己,有些胆怯,但又想到自己身份,便要起身发怒,却被一阵劲风逼得退了回去。
“不想死就好好跪在那里。”冷儿眸中已是寒光闪动,瞟了眼绿芙便走到小兰身侧蹲下,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小兰的臂膀,轻声询问,“这里怎么啦?”
小兰抬头,看着冷儿关切的目光更是泪流满面,但想到刚刚的遭遇,硬是把泪水咽了回去:“奴婢——奴婢没事。”
冷儿却不高兴了,声音也有些怒意:“我就在你身边,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兰又是一愣,泪眼婆娑间似是看清了冷儿心底对自己的关切,现今终是抑制不住,大哭着扑到冷儿怀中,冷儿一面轻轻拍着小兰的后背,一面检查她的肩膀,果然,衣料早已同皮肤黏在一起,原来竟是被烫伤了,怕弄疼了小兰,冷儿也不敢乱碰,一边扶着小兰起身,坐在柔软的床上,一边转身对着愣在内屋门侧的小红吩咐:“给我打一盆热水来,越热越好。”
绿芙本是受了惊吓,此刻听了冷儿的话也回了神,心中便觉不妙,勉强爬了起来,对着冷儿大吼:“你做什么?是你的婢女不懂规矩,你——”
“跪下——”冷儿已经不愿再看向这个恶心的女子,只冷声开口。
许是冷儿语气太过冰冷,又许是方才真的被吓坏了,绿芙便又愣了一愣,回神后便更加恐惧,却也不愿服输:“你凭什么让我跪?你以为你是——”
“砰”的一声,不知为何,绿芙竟猛地跪了下去,想爬竟还爬不起来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虽是嚣张,但毕竟是女子,此刻绿芙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来人——快来人啊——”
冷儿抬眼向外看,微微苦笑,这外间竟已是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哪还有人敢站出来。
“小——小姐,水打来了——”小红从外间挤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只是此刻她也是吓得不轻。
冷儿轻轻推开小兰,起身接过那盆滚烫的热水,一步步走到绿芙身边,看着绿芙恐惧的目光,微微一笑:“绿芙姑娘,我平时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嫌少吧?”
绿芙本能地想要后退,却是动弹不得,只颤抖着出声:“你——你要干嘛——你——啊——”
一声惨叫,和热水倾盆而下的声音,冷儿却是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裙摆,冷儿从容起身,仿佛没有看到绿芙此刻痛苦的模样:“哦,忘了告诉你,因为你刚刚不乖,所以我留了点小小的惩罚,你的腿,大概一个月内是不能走路了,而且呢,若是遇到阴雨天,大概还会有些反应。”
一阵疼痛过后,绿芙似是已经失了神,跪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
“小兰、小红,咱们回去。”冷儿浅笑着靠近床边,抱起呆愣中的小兰,向外走去,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冷儿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过了片刻,小红方从后面追了过来,眼神还有些迷茫。
第27章难辞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