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逝水,叶落纷纷。混淆乾坤,周而复始。生而死至,腐却重生。
此时已到了明朝的万历年间。在长江中游,有个地方叫夏口镇(而今的汉口),得益于漕运和商业的发展,享有“九省通衢”之称,乃中国四大名镇之首。“此处从来无土著,九分商贾一分民”说的便是此地,可见其富裕繁华。
其时正当暮春三月,小雨微风,花红柳绿。在汉阳街有一个商贾大户,姓赵,名六,经营布匹生意。这几年生意做的兴旺,适逢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庙会,特意吩咐下人准备多点祭品到龙王庙祈福。每年的庙会,人们都会手缠红色布带,到沌口的龙王庙内向三国大将甘宁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户人家的丫鬟们正在庭院内准备祭品。其中有一个女子约莫十三四岁,穿青色袄裙,长得风流灵巧,人人都叫她小雪梨,是赵府夫人最喜爱的丫鬟。她问:“柳儿,公子还没有起床么?”
柳儿也是约莫年纪,捂着嘴笑了笑,低声说:“还没有呢,昨天小公子被打的厉害,哭的很晚才睡。”
“被打了?”小雪梨戚起柳眉,眨了眨眼,问:“是怎么的一回事?”
柳儿看到小雪梨俏丽的脸,皮肤水嫩雪白,弹纸可破,在戚眉后更觉可人,便忍不住用手捧着她的脸说:“我可爱的小雪梨,你还不知道啊?!”
小雪梨把柳儿的手拿下,催促她快说。旁边另一个丫鬟插嘴道:“小雪梨,你清晨才从乡下赶回来所以不知道,小公子他……”正想说,忽然听到一句温柔婉转的的声音便止住了:“小雪梨,你回来了?”丫鬟们听到声音后,都不作声了。
说话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疏着桃心髻,身穿紫色月华裙,温雅端庄。
小雪梨迎上去道:“夫人。”
“嗯,你去看看小公子,他昨天哭累了,现在还没有起床。你去唤醒他,待梳洗后,吃过早饭我们就去龙王庙了。”
“是,夫人。”小雪梨牵着柳儿往厨房打水,准备到公子的房间去。
“快告诉我,公子怎么被打的?”
“昨天公子闯大祸了:他和高家的公子把张大婶小女儿的裤子脱了,又在张大爷的酒瓶里撒尿,张大爷不知情还喝了呢……”柳儿忍不住偷笑。
“哎呀,那不是……”小雪梨也跟住偷笑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张大爷揪着公子到老爷处说理。老爷向他赔礼道歉之后,对公子发了很大的脾气,打了一顿,累得公子晚上痛的睡不着,一直哭,哭累了才睡。”
“噢,公子实在太捣蛋了。”
她们端着洗脸盘来到公子的卧室。
原来赵公子只有八岁,名叫子轩,平时调皮捣蛋,和高家同岁的小孩凌风一起搞出不少恶作剧,附近的居民给他起了个花名,叫“糟子孙——孙大圣”。只见他手捂着心口,眼角有泪,正在酣睡。
小雪梨把公子叫醒,问,“公子,你现在还痛吗?”
公子揉着眼睛说:“好像不痛了。”
柳儿查看公子的手臂,看见昨天被打的伤痕不见了,奇怪道:“昨天老爷用藤条打的伤痕,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啊,我睡了一觉就好了。”说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
小雪梨帮公子洗脸,说:“那你睡觉怎么捂着心口呢,是不是发噩梦了?”
“我老是梦到如来佛祖打架,还哭了。”
两个丫鬟听得哈哈大笑,觉得小孩子人小鬼大,发梦都奇奇怪怪。
小雪梨点了点公子的鼻子,问:“那是不是佛祖打输了呢?”
公子想了想,两颗黑宝石似的大眼珠一转,兴奋的说:“没有呢,佛祖还变了条狗叫哮天犬!”
“哈哈,好了,别再发梦,快快穿好衣服,夫人在等我们呢。”
在沌口的龙王庙内,熙熙攘攘,聚集着祈福的善众。而庙外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踩高跷的,玩杂耍的,看皮影戏的,舞龙舞狮……人人比肩接踵,欢呼雀跃,在叫卖声,锣鼓声中呈现一片喜庆祥和的景象。
人群之中,一位四十来岁,身形高大,穿着儒生服饰的番邦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家议论纷纷。番邦人那特别深邃的眼睛,高耸的鼻梁,还有卷卷的棕黄色毛发,都让人啧啧称奇。但他显然习惯了别人奇怪的目光,对此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减少游玩的兴致。他走到一位卖冰糖葫芦的老者那,要了一枝,准备付钱的时候,有人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他转头望去,却不见后面有人。旁边的人哄然大笑。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却听到身下的另一边传来幼稚的笑声。
番邦人扭头望去,见到两个小孩蹲在地上,嘻嘻的笑,就明白了:“原来顽皮的小童在此嬉戏。”立刻面露慈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两个小孩正是赵子轩和玩伴高凌风。子轩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拿出一个万花筒,说:“你的东西在我这里,快来追我们啊!”说完拔腿就跑,还停在远处对他扭屁股:“狮子兽妖精怪,孙大圣在此,快来捉我啊。”那人却没有生气,捋着胡须大笑:“小童多有胡闹时,哈哈!”付了冰糖葫芦的钱后依然继续游玩。
原来赵家和高家相约到龙王庙祈福。祈福后赵夫人让小雪梨带他们出来游玩。子轩看见这么一个卷毛怪人,两颗调皮的大眼珠一转,便起了捉弄之意。他在高凌风耳边说了一计,令高凌风拍手叫好。
他们故意使出水汪汪的眼睛,恳求小雪梨回龙王庙内,拿放在夫人包里平时玩耍的木偶。当小雪梨离开后,凌风就过去拍了番邦人的屁股,子轩乘势在他的挂包处偷了个东西出来,就是这个万花筒。番邦人回头望却没有发现他们,逗得他们蹲在地下窃窃偷笑。
众人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反而对那番邦人失去了兴趣,有人还责怪起这个孙大圣太胡闹。而他们祈福的继续祈福,买卖的继续买卖,游玩的继续游玩。
两个小孩见番邦人不理他们,本想继续逗那个怪物玩,但手中的万花筒对他们来说是个新奇的事物。小孩的玩性重,有一个玩具玩,其他的都不理了。他们走到一棵大榕树下拿着万花筒一看,那是个大千的世界,里面有美丽的图案,千变万化,真是百看不厌!
第1章家有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