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和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面对面,对方没有让穆庭感到过多的惊讶,反而倒是显得异常冷静的穆庭,让对方脸上有了一丝丝的讶异和防备。
“你倒是很平静啊,在看到了那个以后。”
“你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想如何表现才算不平静,现在我所想的是,自己是不是要变成下一个她了。”
对方摇了摇头,“是该说你现实呢,还是冷酷?”
“反正轮不到你说我残忍,在你那样的对待了一个女孩之后。”穆庭向身后的冰柜歪了歪头,“不过这还真没有到让我无法思考的程度,我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记忆,也没有比这个美好多少。”
对方这回点了点头,“我听陈墨说过,你不光家庭特殊,经历也很特别。”
“有她特别吗?”穆庭又往冰柜的方向歪了一下头。
池洛从仅能看到他大概轮廓的阴影中走到了穆庭手机能照到的亮光边缘,“不是你想的那样。”
穆庭表现出对他的辩解毫无兴趣的样子,“是不是的……在开始说前,也别藏着掖着的,人都没站到明面上来,怎么可能把事情说清楚。”
池洛有心开口否认,但想了想后,又作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话一出口,就等同于间接承认了。
穆庭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那个特质的一个好处,就是在面对过那么触目惊心的画面后,还能保持清晰的思路,冷静的思考。原来我不怕死人也是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人才有可能干出可怕的事情来。
“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也是蠢的可以,才会……真是一个处处在制造方便的陷阱,而把我带进这个陷阱的人,就是我自己。”
穆庭的话让更深的阴影中终于有了动静,正如她所料的,真是那个人,从另一侧同样走到了光与影的边缘。
“那真的是突发奇想,我并不希望你产生被利用的感觉。”游自芬开口说道。
终于都站到台面上来了,穆庭对游自芬说:“这正说明你一直都比我聪明,现在回想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多么高明的手段,但是因为你和我的交情,致使……总得有个理由吧,毕竟你是比我更有教师意识的人,怎么会干出……给学生下药、把学生推下楼梯、甚至……你差点儿杀死邹姗姗……哪怕只是一个借口,我也很想听听。”
“她们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就这么简单,我的学生时代过得并不如意,那些记忆……施予者永远都不会记得,她们只会记得学生时代过得有多么愉快,自己有多努力,那些伤人的话,伤害别人的举动,仿佛从未出自她们之手,她们不过是笑笑,开开玩笑而已,要是她们不是故意这么想,那就是她们本性如此了。”
“所以她们只是替代品?”穆庭不太相信的问道。如果是,那自己真该重新认识游自芬了。穆庭为自己才想到这一层而感到惊讶,当事情的全部面貌如同自己找上门来似的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让一切都豁然开朗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变聪明了,现在看来则不然,在对待人的感觉上,自己依旧迟钝的可以。
“更残忍的想法是,也许是在练手。这辈子我可能就参加那么一次同学会了,重新面对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们谈笑风生,甚至对我也态度友好,我反而萌生出一股恶意,但愿吧,但愿她们的孩子不会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已经无需保证了,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了。”
“她做的那些是有原因的。”一直在旁边聆听她们说话的池洛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对他作出的回应,穆庭无法像对游自芬一样的快,甚至在这一刻,她都无法直视他,所以只是冲游自芬说:“那你就说说你的原因吧。”
游自芬现在说话的状态,如同是在掏空自己一般,“曹婧然的遭遇……导致我把幻想付诸于现实。男孩子们嘲笑她,女孩子们伤害她,我发现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当着别人的面她们说只是在开玩笑,背地里……大人的干预只会让她们懂得隐藏,和变本加厉,不干预又……肆无忌惮……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和当年我的老师一样,只能寄希望于她能熬过去……”
“心怀恨意的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同样经历的人会觉得这是对大点儿是啊,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恨也是一种力量。我一直关注她,生怕她在还没有得到这种力量以前,就对生活感到绝望了,可没想到的是,并不是她自己了断了生命,是她们的玩笑害死了她!”
穆庭很快速的瞟了池洛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邹姗姗亲口承认了。她的确很软弱,也是太想得到宽恕和救赎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曹婧然出事的那天有体育课,女生自由活动,在操场上玩抛球追人的游戏,其实就是联合起来只耍曹婧然一个人。她说不玩了,她们就拉来体育老师,体育老师说这是集体活动,不得擅自离开,就回去办自己的事了,结果整整一节课……她被她们耍的团团转,结束后她们还心满意足的约她下次再玩,一直强忍着的她最终是没忍住,骂了脏话,结果就遭到了沈鸣之的报复。”
说到这里,游自芬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天本来是曹婧然和她们班的班长一起值日的,沈鸣之和邹姗姗鼓动同样参与了游戏,也听到了曹婧然骂人的班长,以有工作为由只留曹婧然一个人打扫卫生,不只是班级教室,还有体育室的,当她把垫子全部收拾好后,沈鸣之和邹姗姗又给全部的推倒了,所有的垫子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这还不算完……”
“她们还在上面踩来踩去。”
“你怎么知道?”
“沈鸣之跟我说的,当然她一再强调,只是闹着玩。”
“一点儿也不好玩!她很长时间都没能站起来,没人帮她一下,没人在乎她是否安好……”
穆庭将视线从游自芬的脸上移开,她所说的,和自己所想的,加在一起,就是两个人的悲情故事,有点沉重。
“在邹姗姗向你坦白之前,你已经对她们下手了,那个时候你是如何锁定目标的?”
游自芬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在学校里,我很注意曹婧然,每天只要能目送她走出校门,就觉得不管她这一天经历了什么,至少都熬过去了。那天,我也同样在寻找她。她的书包还留在教室里,然后我就看到黑板上有值日生的名字,想她可能因为打扫卫生还没有走,就到处找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她,在经过体育室的时候……只看到散落一地的垫子,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她人,然后我在学校门口遇到了池洛,他来取曹婧然的书包,看到他手中的书包,我追上去询问,才得知……”
“你就相信了?”这一刻,穆庭终于肯下定决心直视池洛了。
“邹姗姗都承认了,沈鸣之不是也跟你坦白了吗?”
“可你在确认之前就对她们出手了。”穆庭再次强调道。这其中有时间的问题,也有因果的问题,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游自芬的确对她这个指责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给她们施加一点压力,怎么可能让她们说出实话来。你也知道她们是不会主动……她跟你说了绑架信的事吗?”
穆庭点了点头。
“多么有创意。她失踪了,她们有点儿慌了,竟然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是啊,太乱来了,就像你一样。”在游自芬发出一个反驳的“我”字时,穆庭示意她打住,自己真是听够了,接下来该轮到池洛了,“曹婧然要是真的是在学校出的事,你怎么会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
“她告诉我她自垫子里爬了出来,感觉很不好,所以连书包都不记得拿,一心只想逃离学校。回家后她告诉她妈妈,自己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妈妈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两个人为此发生了争执,她又跑出来了。我在路上遇到了她,看到她当时的样子,我便想开车送她去医院,没想到在半路上她就……”
“为什么当时不通知他的家人呢?”
“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看到她那个样子。小婧然跟我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是她的同学害死她的,可到头来,需要承担痛苦的只有她的父母,这不公平,她们应该受到惩罚,就算她们只是孩子。”
“所以你就把她带到了这里,并想到取走她的书包,造成她离家出走,还活着的假象?”穆庭说完又看向游自芬,用感到非常难以理解的口吻问道,“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同意了?”
第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