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按了按有点儿疼的头。她真不记得游自芬有没有跟自己说过类似的事了，自己是不是应该为对这边的忽视、不上心感到内疚呢？趁还没被此类情感所控制，穆庭尽可能的抛出所能想到的问题，首先自然是“邹姗姗人现在怎么样了？”
“轮到她昏迷了，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
“沈鸣之知道了吗？”
“嗯，是被动得知的。邹姗姗的父母在出事以后，曾跑到医院大吵大闹，怪罪对方父母逼得自己女儿自杀，听说是直接冲到病房里面，后来才被拉到走廊上……”
“沈鸣之醒了以后，邹姗姗的嫌疑……”
“她要是早醒一会儿，那边要是能迟一点……不过她说不记得是谁把自己推下楼梯了，估计不是不记得，是根本没看到吧，所以也就没有洗清嫌疑这一说了。”
话到此处，两个女人都不再继续说下去了。穆庭是没有了就此事交谈的欲望。游自芬则是
“你没打算对此事不再过问了吧？”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游自芬停顿了一下后，说，“觉得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不是真真正正结束的那种尾声，而是……渐渐地已经不会再有人关心的尾声……突然觉得所谓结束，不是因为曲终，而是因为人散。”
穆庭花了点儿时间品味她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有所感，又有所“抱歉。”
“为了什么？”
“让你觉得我不够上心了，让你觉得我更关心曹婧然的事，对……显得有些冷血，当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更在意，却不晓得我为什么如此忽视……自芬，我不知道怎么和那样的孩子打交道，给她们上课，教她们只是没问题，因为她们都是看重学业，渴望高分，视其为肯定自己价值和收获目前最大化利益的所谓’好孩子’，是老师就会喜欢这样的学生，教着省心，但是……”
“她们太聪明，太精明了，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以前也表达过此类的……”
“我不信任她们。”穆庭坦白的说，“她们不是你推心置腹，就能感动的和你交心的孩子，当然她们会表现出是，然后……毕竟是孩子，还达不到成人说话的层次，被看穿还不自知，不，就算被看穿也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反而是我们很难做，不能不放在心里，又不能像对成年人那样……小孩子总希望别人把自己当大人看，殊不知在大人的世界里，对同类是很……”说到此处，穆庭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游自芬猜测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还在整理思绪中。那若隐若现的激动欣喜之情，也预示着无需催促她说给自己听，等一切理顺了，她自会忍不住说出来。
果不其然，在穆庭终于在心里绘制出了想要的计划图后，开口向游自芬询问道：“那个沈鸣之，你说她清醒过来了，那你可以安排我和她单独一会吗？”
游自芬点头表示可以，其实对她来说是有点困难的，自沈鸣之醒过来后，自己借帮忙之名去医院多少会让她的班主任有点儿但暗着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她答应得很轻松，更何况眼下自己更上心的是
“你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在说无法和她们交流，下一秒又……怎么改变主意的？”
“一下子就想通了，不行啊？”
“行，行，行！能不能跟我说说是怎么想通的，一下子也是一个过程不是。”
“其实挺简单的，她们想被当成大人看，那就把她们当成大人看，大人和大人之间……不是每一个都想和别人交心的，更多的还是想获取利益。精明的孩子虽不够世故，但不妨碍她们深谙此道，所以……”
“你要跟她交换……你能给予她什么呢？”
“条件任她提，我是无所谓啦，只要能跟她说上话，哪怕只是听听她的条件，应该也能从中判断出点儿什么。”
“会不会太乐观了？”
会，但穆庭现在也想不出别的来了，这回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突破口，没理由不去试试，再说除此之外，眼下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那个接触曹婧然哥哥的安排，梁安琦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因为昨晚哥哥上演的那一出，穆庭实在不知怎么开口跟梁安琦说此提议，至少这么快不行，怎么都要等哥哥
穆中联会不会再联系梁安琦，也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要操心的事，既然找到了另一件可做的事，就当给哥哥点儿时间吧，穆庭这么想，要是他一直没有行动，自己再……
也许梁安琦会主动联系他呢，这绝对是穆庭的突发奇想，但也不是绝对绝无可能。她不认为梁安琦是那种会被那种场面吓到，一直缓不过劲儿来的女人，总之还是那句话，先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因为没有抱任何期望，穆庭在走进沈鸣之病房时真的是相当的轻松，但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她又有点儿……
对方终归是个孩子啊，孩子和病房、病床总显得格格不入，让人看在眼里，不自觉便会心生怜悯之意。
听到有人走进房间，沈鸣之将视线从手中的书本上移开，看到穆庭，她有些许的意外，注意到她是一个人后，表现出更多的是困惑。穆庭自责，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过，而两手空空的，的确不像个探病的样子。
“穆老师好。”虽不是教自己的老师，但还是有过交集的，沈鸣之还能叫出她的姓。
穆庭点头回应，来到她的病床边，随便客套了几句，看得出对方也在等她表明真实的来意，便下定了决心，先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直奔主题，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后，发现问的是如此的宽泛，什么叫“我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叫人怎么回答啊！
沈鸣之的反应也证实了穆庭的感觉。她眨着大大的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您是问我摔下楼梯的事？我已经跟其他老师，我爸妈说过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穆庭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其实每件事都有很多面，因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自有不同的结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所谓你们，也包括曹婧然。在这一点上你无需费力否认，我是不会改变这个想法的。我不知道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从你的角度来补充。”
沈鸣之抿着嘴不出声，意料之内的，惯用伎俩，很聪明，大多数情况下会很奏效，拖延时间等其他人闯进来打破眼前的不利局面，或是等对方耐不住性子主动放弃，心软也是有可能的。穆庭既不希望发生前一种情况，也不会主动变成后一种，所以她决定按早就计划好的说词，自己打破僵局。
“你很聪明，想必一直在思索一劳永逸的解决眼下麻烦的方法吧？我可以帮你，开出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办到，就用此来交换你的故事。”
见沈鸣之依旧无动于衷，穆庭继续努力，“守口如瓶，对你，对现状没有一点儿帮助，所谓秘密，必定是有人知道的事，而只要是有人知道，就意味着它终有被更多人知道的那一天。沈同学，你觉得你和邹姗姗同学比起来，谁要更聪明一点？”
“我。”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她应该不会自作聪明。在经历了这次的死里逃生后，会知道要寻求帮助了吧？你不想趁着自己还有机会的时候抓住它吗？省得到时候显得像个笨蛋。”
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沈鸣之终于开口了，“我要求被保护起来，并且要免责，不是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那种免责，而是绝对不许指控我有责任，老师能保证吗？”
穆庭的身子往后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你这么要求，就说明你……”
“我说了不许指责我！那些不过是开玩笑而已，是她自己玩不起，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折磨你？”穆庭有些糊涂了。她要是自行把自己的行为理解成是一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就不会自己产生愧疚感，那么也就是说……折磨来自外界。“沈鸣之，谁折磨你了？怎么折磨你的？”
“我没有证据，又消失了。”沈鸣之此刻显得异常痛苦，这回是真情流露，毫无假装的痕迹。
穆庭将身体靠近她，询问道：“什么又消失了？”
“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威胁我的话，自我醒来以后，就会时不时的毫无征兆的出现，我本来想收集起来，以后……再作打算，没想到之前收集的那几张怎么都找不到了，之后再出现的，没过多久就又不见了……”
“我知道了。”穆庭打断了她的描述，“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