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峰真的没有回来,徐家大院很安静,太安静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反常,没有了徐峰的温度赵曼辗转的竟睡不着了,夕歌安静的趴在远处的小窝里面,似乎睡的香甜,赵曼盯着那只小狗,微微叹了口气,做一只动物该多好,每天并没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以在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子的时候醒来,出去奔跑,可以在中午挑个阳光最足的地方午睡,喜欢一朵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瞧,讨厌什么了尽可以随意的汪汪乱叫,真是……身为一个人却去羡慕一只狗的生活,赵曼挑了挑嘴角似是嘲讽。
睡不着,依然睡不着,赵曼的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徐峰没有陪在身边么?还是怕出事情?她紧紧的攥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长叹了一口气,长夜漫漫呐,这种感觉,她之前亦是有过的,那时的她还在等李轩的消息,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和今夜一样的感觉,直到得知他的死讯一切崩溃开来,仿佛绷得太久的琴弦在那细微的触动下就瞬间崩断。赵曼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平稳情绪。赵曼其实也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她知道自己和别人并不能很好的相处,比如自己小时候被孤立出来,也不能说没有自己的错,因为学堂里同样也有家境富裕的,但是和同学们也玩的很好,自己不怎么和人交流,就被认为是高傲的,瞧不起别人的。就像现在在徐家,温雅恨自己,赵曼心里最清楚,而其它的几个徐家兄弟的大太太们对自己也没什么好感,一定是因为自己做了小,而她们又偏偏最讨厌姨太太,所以才和自己这般疏离吧,赵曼不会也懒得去应付所谓的人情世故,自小她就被宠着,李轩宠着她,让她可以随便的任性,徐峰也宠着自己,让自己可以一直像个孩子,这样的环境,自己又何须变得老成呢?或者不止是单纯,而是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只好做个刺猬,也算是保护自己。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赵曼才勉强睡着了,梦是混乱而又嘈杂的,她听见有响声,有讲话声和叫喊声,仿佛当初去避难时候的炮火的声音,那时的她在为李轩祈祷,梦境总是强行的把人拉向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上去,赵曼在床上辗转,又是一声喊叫和巨响,赵曼还在沉睡,可是趴在一旁的夕歌却已经吠叫了起来。
“嫂子,快开门!”很紧急的叫声,赵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下人跑动的声音,赵曼仔细听了听,突然发现原来是五少的声音。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而且这嫂子叫的是谁?
“呀!不好了!三少爷!”一个惊慌的女声响起,还有尖叫。徐峰么?赵曼随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大家都还刚刚被吵醒,晨雾是这样的浓,打湿了赵曼的衣服,好冷!赵曼瑟缩了一下继续跑向徐安。血的腥味很浓很浓,和着雾气散发出黏腻腻的味道,徐峰!徐峰受了伤么?赵曼踉跄着走过去,徐安驾着徐峰,徐峰的头低低的垂下来,军帽低低的滑下来搭在眼睛上,血染红了衣服,在肚子上和肩膀上,他看起来苍白而又憔悴,眼睛是闭着的,嘴唇也惨白惨白的。
“究竟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赵曼强忍住到了眼角的泪水,平稳了情绪看向徐安。
“我昨晚在我母亲那里留宿,早上我母亲让我去买早点,我路上看到弄堂里似乎躺着个人,本来是不欲管的,可是又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我仔细走过去看了竟然是三哥,他手枪落在地上,血把石板都染红了,凝固了,看来似乎是半夜出的事。”赵曼了然,一定是昨晚去执行任务时出了差错。下人们都已经赶过来,赵曼镇定的指挥他们去请医生,把徐峰抬到最近的屋子的床榻上。英气逼人的面庞,昨天早上还是那么不羁的笑容,和温柔的双手,现在他变得冰冷,了无生气。
温雅冲了进来,伏在床边痛哭流涕,她大声的哀嚎着,其他的女眷也挤了进来,徐鸿寿听说自己最疼爱的三子受了伤马上就跑了过来,并嘱咐了先瞒过老太太。他一进来女眷们很自然的让了路出来。徐子民和徐夏阳也走进来,神色很是慌张。
“怎么回事?我听说老三受伤了?”徐子民先开了口,徐鸿寿看着身上也沾有血迹的徐安投去焦急而又疑惑的目光。徐安把对赵曼的话又说了一遍,徐鸿寿感叹:“亏我峰儿命不该绝,若不是你昨晚在外面住,这伤……恐怕再晚发现就活不过来了。”
医生很快就赶过来了,请的是西医,赵曼素来是不怎么信中医的,她总觉得养生这种事情中医确实说的有些在理,可是手术什么的她可不放心。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情况表示一切还可以挽回,只是需要紧急输血,并且得把体内的子弹取出来,需要做手术。徐鸿寿焦急的说:“只要能救活峰儿怎样都行,钱什么的不用在意,给我用最好的药。”
温雅还在床边嚎哭,让徐鸿寿听的有些心烦:“行了,别哭了!再这么大声音峰儿受了刺激怎么办?”赵曼安静的看着徐峰被转移,温雅想要跟上去,徐鸿寿看了一眼赵曼拦住温雅说:“不用你了,你情绪不稳定,我看曼儿稳重的多,大夫也是曼儿请来的,曼儿,你就陪着峰儿一起吧。”温雅瞪圆了眼睛,泪水还没擦干,她尖叫道:“她稳重?她根本就不爱徐峰!一点泪水也无,哪里见得到动情?平日里徐峰对她百依百顺,这出去做任务的事情也只有赵曼一个人知道,现在他受了伤,难道不是和她有关系?她是在一步步的害他,你真以为她爱他?她稳重?”温雅不停的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徐鸿寿皱着眉头,似乎很不快。周兰月还是最会看眼色,马上走到温雅身边,安抚道:“现在救人要紧,老爷怎么安排怎么是,而且这是不是被出卖了还得三少醒了才能问清啊。”
“我心里最清楚!徐峰早上出门一天要去做什么只对她说了,现在不是她泄了秘密是谁?”赵曼看着温雅疯癫的样子竟有些怜悯她了。赵曼旁边的雪慧终于忍不住了:“若似你这么说,三少爷只告诉了一个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偷听了?你这样百般栽赃到底是想怎么样?唯恐天下不乱么?”雪慧的每句话都很有分量,温雅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徐鸿寿也觉得雪慧说的有理,再说了,女人啊,哪里有那个胆子泄密?泼辣也只是在家耍一耍而已,真说在外面勇敢的没见几个。徐鸿寿在心底还是有很重的男女偏见的,他自认为女人成不了什么大事,那些想法也不过是浅薄罢了。尹冰心看矛头都对着赵曼也想落井下石,但是徐鸿寿开口了:“曼儿,还是你陪着峰儿,至于其他事情,等峰儿情况稳定了再说。”尹冰心刚在脑海中打的草稿也只能团起来丢掉了,为此她很愤懑,但是老爷都说话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了,她还是乖觉的,生怕自己说了被扣上不能让徐峰得到治疗的帽子。
赵曼默默的坐着等待着,先前光了脚,石头在脚底磨出了伤口,那时不觉得疼,这一歇下来却是疼的紧。但是她只能硬撑着坐在那里等徐峰的手术输血消息。时间被拉的好长好长,赵曼想到温雅的话,说自己并不爱徐峰,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赵曼会同意她的话,没错自己是不爱徐峰,自己爱的是李轩,那个在战场上没回来的男子,之前的一切一切不过是为了换来自己去上学而已,而且寻求一个庇护,她一直都觉得即使身体上背叛可是至少自己的心还是完全属于李轩的,然而今天当她知道徐峰受了伤时,竟然心底一颤,她在害怕,怕他真的离开了,怕他的温度不见就像那个曾经对自己许了诺言的少年。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爱徐峰的,是的她爱她,之前的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没有爱上他不过就是头脑里的假象而已,她在逃避,一直都在逃,可是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逃不掉了。脚上的伤好疼好疼,可是赵曼却觉得一丝安心,也许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情愫吧……
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