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苏轻言便吩咐了下人,若来者是荣安太子便无须通报,直接放行就好。而荣安也像是突然接纳了苏轻言一般,成日里除了读书,便是去坤宁宫和轻言居转悠,偶尔还会给苏轻言带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只是表情依旧严肃也不经常说话罢了。
在苏轻言看来,一切知错就改的人无论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都是应该被宽容的。更何况,荣安的改变让她很有成就感,所以尽管荣安依旧冷漠,她却总是忍不住用自己满满的热情去温暖他。久而久之,便是轻言居的下人也知道了荣安的不同,每每他来的时候,总会多上几盘糕点算是优待。
只是古今文化差异过大,以至于两人说着说着便会因为某些不算问题的问题吵起架来。这不这不,又开始了不是?
“书上有云,女儿家当贤良淑德,长大了才能做好贤妻良母的位置。而君子自当顶天立地,考取功名来光宗耀祖,你怎的说不该?莫不是想否了先人的教导不是?”
荣安紧皱着眉头,有些无力地解释着师傅教授给他的课,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反驳除了得到苏轻言更加激烈的批斗之外再无其他,可他受到的教育让他不得不开口,就算做是另一种形式的质问吧。
在荣安过来之前,宫里面苏轻言能够接触到的人,要么是哄着她,要么是骗着她,哪里有人敢真的对她说一个不字。所以苏轻言之前那三年的生活,虽然平静,却也无聊。如今有了荣安这个身份相当,且无拘无束的活宝,纵然觉得他的话难以理解,也还是会耐着性子反驳回去,权当磨练磨练嘴皮子了。
“你这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还很严重啊。女子怎么了,凭什么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你说这要是找了个能担当的夫君还好,若是找了个比女子还柔弱可欺的男人,如果学不会自立自强,这一辈子的时间岂不是要荒废了?还有还有,为什么男子就一定要考取功名才算光宗耀祖?我要是男子,我便去经商,虽说在你们这个年代经商还是相当卑贱的职业,可正因为这样才少了许多竞争对手。你说一穷二白地吃着白菜豆腐读着书和鸡鸭鱼肉地读着书比起来,哪一个更有吸引力?人各有志,我虽然不反对那些拼死也要考取功名的君子们,却也不觉得其他职业的人有什么羞愧的。”
苏轻言好不容易将话说完,趁着荣安在寻找漏洞的时候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在心里暗暗盘算起下一轮的辩论。
简直是太有爱了,今人和古人因为某些认知不清楚的问题进行辩论,虽说苏轻言笃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自己,可是就这么听听荣安的辩论也是未尝不可。这样想来,荣安的师傅最近应该是焦头烂额了吧?依照她来推断,这荣安每一次到最后都是无话可说,回去之后肯定会拿自己的话去向师傅询问,而这么先进的思想又哪里是顽固的老人能接受得了的?想要反驳却找不出漏洞,想要避开这个问题,却又因为荣安太子的身份而纠结,老师傅应该正斟酌着要不要回去养老吧?想到这里,苏轻言也顾不上去听荣安说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想着脑海中老师傅无奈皱眉的模样傻笑出声。
荣安也是不太了解苏轻言这突然就灿烂起来的笑容,莫不是自己的辩驳在她看来当真那么可笑?不行不行,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你为什么笑?”
荣安开口,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若苏轻言说是因为自己的辩驳而笑,那么这个轻言居以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再来了。
“我在想,我在想你的太子师傅该有多么恨我……”
苏轻言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双手捂着已经开始微微疼痛的肚子,不敢再放任自己继续乐呵。
荣安这才释然,脑海里居然也浮现了胡子花白的师傅因为自己的各种问题吹胡子瞪眼睛,却碍于自己的身份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样想想,也难怪苏轻言会笑得那么高兴了。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荣安脸上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甚至于出口的话也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心思,可是他知道,身为一个国家的太子,他应该这么说。
“妇人之见果然浅薄,简直无法再和你交流下去。我说苏轻言,这宫里可不是人人都如我这般好脾气,以后这一类的话在别人面前是万万说不得的,听懂了吗?”
苏轻言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辩论到最后有些扫兴,可此时此刻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比起发脾气或者沉默不语,她更喜欢两个人之间和和气气,所以很大气地决定转移话题。
“荣安哥哥我们去御花园赏花吧,青儿的胭脂没有了,央我再给她做些呢。”
苏轻言突然就拽起荣安的胳膊,本就有些甜腻的声音在她语气的故意加重下,更是让人舍不得拒绝。只是这青儿又是谁?怎么有这样大的面子,还能央求她这个仙女帮忙做胭脂?
像是读懂了他的疑惑,苏轻言一边拉着荣安往轻言居外面走,一边介绍起了青儿的身份。
“青儿就是我的贴身丫鬟啊。你瞧瞧你,每每你来的时候,青儿都会多备上几盘糕点,如今你却不知道她是谁?青儿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该有多么伤心呐,怕是以后也不肯给你糕点吃了的。”
荣安却只觉得她的话分外可笑,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何德何能要他一国太子去记得她的名字,就算她每每多给了几盘糕点又如何?他是客人,这不是应该的么。有时候啊,他还真的不是很理解苏轻言的思维方式,只是这样的想法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否则的话苏轻言定然不会饶过他的耳朵,无论如何也要为那个连面目都没有印象的青儿平反的。
苏轻言也不是看不懂荣安的心思,只是既然荣安都没有说出口,她又何必总抓着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斤斤计较呢?倒不如装装傻子,你好我好大家都快乐嘛。
去御花园的路并不遥远,只是今日还没到园里,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皇上在这里,不过那女子的娇笑声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的皇上不是应该呆在坤宁宫,趁着下朝的空闲时间多陪陪皇后吗?难道……
苏轻言瞬间止住了继续往下想的念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皇帝的形象抹黑,可是园里传来的娇笑声愈发响亮,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
等等,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养女都有这样的心情了,那身为太子的荣安岂不是更加难过?
想到这里,苏轻言赶忙将自己抓住荣安胳膊的手撤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愤怒的少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诫。只能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御花园的方向,站在原地一边跺脚一边暗暗骂着皇帝的不忠。
你说你早不来偷情晚不来偷情,为什么偏偏赶在他们过来御花园的时候在这里缠绵啊!居然还不派人把着门,到底是粗心大意还是肆无忌惮啊!
正在犹豫期间,荣安居然已经越过她直向御花园里面去了,大概有想要责问皇帝的意思吧。只是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变得天真起来,明明知道自己的责问不仅不能唤回皇帝的内疚感,说不定还会因此惹得龙颜大怒,却还是傻乎乎地冲了进去,看来是真的伤心了呢。
可自己真的就这么看着荣安犯傻吗?苏轻言皱了眉头,身体也在还没有做好决定之前跟着冲了进去,径直抓住荣安的胳膊进了最近的假山里面。
“你……”
荣安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前去质问的路上突然被人拉住,更是急得斥责出声。苏轻言哪里容忍得了刚被自己从刀口上拉下来的人再去犯事,一个跳跃挂在了荣安的脖子上,硬是拿自己的脸堵住了他的嘴巴。
荣安有些愣了,也或许是惊吓,也或者是疼痛,总之结果就是他瞬间忘记了反抗,任由这个小他许多的苏轻言以这样无理的方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更奇怪的是,一向讨厌他人碰触的荣安,在被这个小妹妹光明正大地吃了豆腐之后,居然并不觉得反感,这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们的动静有点大,特别是对于有着偷情性质的皇帝来说,石头跌落的声响毕竟过于声张。
“谁在那里!”
皇帝有些不情愿地推开身旁的佳人,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皇后的脸,可转念一想就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也是,皇后正是安胎期间,以她对于孩子的热衷程度,要不是坤宁宫起了火灾,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到外面看看的。难不成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要真是这样,他怕是该动用一下自己的特权了。
这样盘算着,皇帝竖起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慢慢地向假山的方向走来。而这个时候,假山里面的两人已经恢复了惊惧,都老老实实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被皇帝发现。
那么大的动静,女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呢?只是对于她这个还没有身份的异国公主来说,多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多一分成功入驻皇宫的希望,所以她也正着急地想要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好给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一条生路,最好他再口无遮拦地告诉别人才好呢。
“哎呀!”
女人突然惊叫出声,还在后退的时候歪歪斜斜地撞上了皇帝的胳膊,来了个暖玉入怀,可不是成功地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此时此刻什么担忧啊质疑的统统抛在脑后,只有眼前这个美人才是真实的。至于那躲在暗处的人,若是保持沉默也就罢了,当真传了出去也顶多是给女人封上个妃子的头衔。他可是皇帝,哪能真的安然于只有皇后一人的后宫,不是吗?
这样想着,皇帝也没有再顾忌什么,抱起美人就向着自己的寝宫去了。只留下两个不大的孩子呆呆地躲在假山里,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第十章 误撞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