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文国以后,各个朝臣居然统统跪倒在宫外,这突乎其来的热情让荣安皱了眉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臣们一反常态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事情的原因或许并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恭贺安宁公主回国!安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致的道贺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响起,这让多年来再没见过这么大阵势的苏轻言有些激动。好在一旁的荣安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平和地代替她回应了朝臣的问候。
“众位爱卿平身免礼吧。安宁长途跋涉怕是乏了,且等到明日再设宴为她接风洗尘吧。”
荣安故作镇定地下达了命令,如此一来,无论这群‘尽心尽力’的臣子有什么理由,也只能等到明天再开口了。而现在的荣安,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揣摩他们的想法,从而把握事情的走向。
果然,下面跪着的朝臣你看看我来我看看你,最终没有人敢做那个出头鸟。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放弃掉他们本来的目的,乖乖地看着荣安行人渐渐远去。
“恭送皇上。”
由黄丞相带领着,众朝臣再次跪安,只是那面色可是五彩斑斓,什么模样的都有。
陪伴在荣安身旁的苏轻言始终保持着浅笑的模样,倒不是她真的那般开心,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这样的状况。
好在都结束了,接下来她该思索的问题是,如何离开南文国的皇宫。只是看看荣安坚毅的模样,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乎他并不像小时候那般好骗了,说不定自己的离开之旅会相当艰难啊。
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皇宫门口,而站在门口迎接的,可不是当年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苏轻言感慨着,莫名地有了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下来吧。”
荣安下马后并没有立即向太后请安,而是来到苏轻言的马车旁,掀开了车窗帘子,平和地招呼着。
苏轻言讪讪地笑着,刚把手搭到扶手上,就被外面的荣安握在手里,一时间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本就尴尬的她显得更加无所适从了。
还是皇太后心细,见她一副困窘的模样,刚忙示意自己身旁的丫鬟秋月过去搀扶,也好缓和现在的气氛。奈何荣安并不让步,见苏轻言并不妥协,索性直接上手将她抱下了马车。
苏轻言倒没有多想,只以为他的占有欲来自于小时候的陪伴,却迟钝到没有发觉荣安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再单纯,也再不仅仅是亲情。
“快快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离开家这么久,可没有在外面受什么委屈吧?”
却是皇太后走上前来,拉着苏轻言的手嘘寒问暖,那态度,可不真真儿是对待离家多年的孩子。
苏轻言也大为感动,不过几句简单的问候之后,就已经泣不成声。可皇太后越是关心她,越是对她好,她就越不忍心让她的生命受到威胁,越是坚定了离开这里的信念。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扶太后和公主进去!”
荣安突然出声呵斥,显然并不满意自己被扔到一旁的事实,转而将怒气发到了无辜的宫女身上。
可怜秋月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在原地打转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少年的丫鬟,太后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处置。再说了,即便再喜欢轻言这丫头,也没必要争抢这一会儿的时间,还是和自己的儿子。所以这一场战争,她决定放弃。
“轻言呐,你要么先让皇帝带着你去看看你的寝宫?母后也有些乏了,得让秋月扶着我回去歇息一会儿。”
皇太后说着,也不管苏轻言什么态度,径直朝地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就带着身后的一行人回自己寝宫去了。
荣安这才满意地眯了眼睛,瞧着苏轻言东张西望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轻言啊苏轻言,如果那时候的离开是因为我没有能力,那么现在的你可是再没有什么理由逃离了,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吧,无论以什么身份。
苏轻言眼见着周围的人成群结队地离开,到了最后,甚至于连暗卫也退到了外面,忍不住紧张起来。
“喂,荣安,不是要带我去看寝宫吗?我累了。”
苏轻言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她这个借口找的实在不好,至于原因嘛……
“在这皇宫里面,每间房子都有它的使命和价值。作为归来的游子,我想你是不会介意住到皇兄的寝宫吧?”
荣安是在试探,看她是否能够有耐性琢磨出自己话里的意思,而事情的结果让他心情大好。
乍一听能够摆脱现在的尴尬氛围,还有合适的寝宫居住,苏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好。可抬头时却发现对面的荣安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笑,下意识地就去回想方才的话,果然后悔。
“不合适吧?要么,要么我搬去和母后住?这么久没有见,母后一定特别想我。”
苏轻言苦苦寻找着脱身的办法,却在荣安坚定的眸光下败下阵来。
虽然不清楚荣安为什么执着于自己的住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假如自己搬到了他的寝宫,以后再想出逃,怕是比登天还难。
“为兄也是特别思念你。走吧!”
荣安不咸不淡地吐出了这么句让人琢磨的后,就率先在前面带起路来。
苏轻言,我荣安既然有办法把你带回来,就会有办法将你留在这里。尽管你可能并不喜欢,但人总是自私的,你既然能够自私地选择不辞而别,就不要怪我只顾一己私欲将你囚在宫中。
路还是那条熟悉的路,景也还是那处熟悉的景。虽然苏轻言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地方印象深刻,但这一霎那袭来的温暖却让她变得安心起来。或许这就是家的魅力吧。
察觉到苏轻言没有反抗地跟在自己身后,荣安这才放下了紧绷着的心弦。多日来的疲惫和忧虑趁机再次袭来,若不是扶着一旁的柱子,怕是要再一次栽倒在地。
“轻言,你过来。”
突然听到荣安用温柔的口气叫自己的名字,苏轻言讶异地抬起了头,却刚好撞进他深情的眸子里,一时间居然也不知所措起来。
“过来。”
荣安将全身的力量依靠在柱子上,微笑着朝苏轻言的方向招了招手。此时此刻的他,已经看不清苏轻言的模样,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好在苏轻言及时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这才险险地在荣安倒下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胳膊。奈何男女力量悬殊,荣安倒是接到了,她却被一旁的玫瑰丛刺破了小腿。
“荣安,你醒醒。”
苏轻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将怀里的荣安慢慢放平,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却始终不见动静。
“荣安,你不要吓我!快来人啊,救命啊!”
苏轻言突然就紧张起来,只是偌大个皇宫,又是她苏轻言回来的时候,居然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好在荣安身旁还有时刻跟随的暗卫,这才没让苏轻言落得只身一人应对的下场。只是这荣安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中气十足地训斥宫女,这才走了几步路,就这么莫名其妙得昏倒过去。还是说,这是长途奔波的后遗症?
跟着暗卫来到荣安的寝宫之后,苏轻言突然发觉这里的摆设相当地熟悉,只是猛然想不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
贴心的暗卫早就招来了太医,跟随着进进出出的,完全无视了苏轻言的存在。不过病人为重,苏轻言并不在意这一点,更何况这病人可是当今的天子!
等到太医离开之后,苏轻言这才有机会再次来到荣安的床边。不过这一次的她显然比之前拘谨了不少,所谓的照顾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守着,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毕竟她可是清楚地知道附近有暗卫盯着,不自在是肯定的。
“荣安啊荣安,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这宫中。或许有些事情本该和你说了的,那样的话你可能就不会再限制我的自由了。”
苏轻言轻声地说着自己的心事,思绪再次被拉到了十五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皇宫,还是个刚刚穿越过来的、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而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荣安早已醒来,只是不懂声色地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当听到她有事瞒着自己的时候,荣安这才发觉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这个来历奇怪的女孩,但纵使这样,他依然在心里默默发誓,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她离开。
多年前得知苏轻言离开皇宫,荣安最初并不相信,只以为是皇帝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她,这才送她出宫。长期的陪伴和过度的依赖让他放弃了自己的寝宫,转而搬到轻言居里住下。因为他始终相信,苏轻言会回来的。甚至到他继承了皇位以后,也是把轻言居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挪了过来,所谓的睹物思人大抵不过如此吧。
直到他得到情报说苏轻言去了北武国,还是为了另外的男子,这才明白原地等待是没有用的,如果想要她一辈子陪在自己的身边,必须要争取,实在不行还可以用一些特殊手段。
苏轻言一个人说着无聊,索性站起身来打量起这个颇具熟悉感的屋子,想要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咦,那不是我亲手制作的护膝吗?怎么会在这里。
在发现了自己的护膝之后,苏轻言才渐渐领悟过来,荣安这是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荣安啊荣安,你竟然还是那么缺乏安全感吗?”
苏轻言把护膝拿在手里抚摸着,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挪到了荣安身上,却刚好碰上了他睁开的双眼。
第三十章 再回南文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