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关键的一天,所以苏轻言很早就起了床,默默温习着一会儿应该做的事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事情搞砸了。
比她更紧张的是玄垣,昨日宫庭一见,他清晰地从王座上的人那里看到了赞扬,如果是赞扬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如果自己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就可以和其他皇子享有同样的待遇,再不会有人敢故意欺侮他。即便是为了这个不确定的眼神,他也愿意为此而战,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就这样,再次来到宫廷的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心绪,却都统一地选择了伪装自己,带着虚假的善意。
苏轻言默默地往周围望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昨日还萎靡不振的玄垣,今日居然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衫,再配上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皮变里不变,纵使已经换了衣衫,玄垣给予别人的感觉还是没有大的变化。不过这样的变化总归是好的,让苏轻言不再怀疑眼前的男人与之前在合欢山上的玄垣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不是也代表着自己已经成功了一部分呢?
在苏轻言看来,玄垣之所以总是被人欺负,除去他的身份地位之外,性格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虽然在她知晓了玄垣的童年之后,就立即抛弃了现在的想法。
又是老太监尖利的嗓音,看来她不屑一顾的人在这皇宫里还是挺有地位的,至少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怎么说呢,信任是一件很玄乎的东西,有时候会重要过生命。
“请安宁公主、玄垣皇子入座。”
经历了昨天之后,老太监很机灵地将玄垣的位置也提前了些,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没有完全否决一个人的未来之前,还是要给自己留些余地的。只是打小的不重视让玄垣时至今日依然没有自己的封号,所以老太监在喊话的时候只好用名字代替。
玄垣的眉头轻轻皱起,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仅仅停留了一秒钟就再次恢复平静,只是他嘴角苦笑的模样却深深地印进了苏轻言的心。
看来那所谓的封号应该是不会有人记得了,也是,他不过就是个不会被载入史书的皇子,要封号什么的岂不是浪费吗?玄垣默默地收起来自己的情绪,只专心将目光投向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苏轻言身上。
苏轻言一直都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太监喊的话有什么不对,只以为玄垣的不高兴是因为他人的不信任。不过他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呢,苏轻言不想妄加猜测,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让玄垣失去性命。
“来人,给安宁公主设座。”
玄扬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审视,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决定。他不是没有看到苏轻言和玄垣之间的互动,也不可能忘记关于苏轻言身上的传闻,只是无论玄垣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坚决不可能让他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再说了,一个成日里就被人欺侮的皇子,要怎么坐上皇位领导大家,且不提是不是丢脸,朝廷上的一众朝臣也不会同意的。倒不如借着这一次机会……玄扬看了看身旁满脸鄙夷的太子,突然有些不愿意继续进行自己的想法了。就这样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将来真的可以守住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吗?他不是怀疑,根本就是质疑!
就在这时,太监已经抱着盛着清水的金碗到了朝堂正中央,按道理来说,这水是要先经过祭天之后才能使用的,不过这朝堂上就坐着一个仙女,索性将水端到了苏轻言面前。
“请安宁公主鉴定。”
苏轻言正愁一会儿想个什么办法接近水源呢,这里老太监就把水给她端了过来,果然够贴心。
不过周围人的视线也随着老太监手里的金碗移动,这可怎么办。虽然说她的明矾是藏在指甲里的,并不容易被别人察觉,但那么多的注意力会让她忍不住紧张,通常人紧张了容易出事故。正是知晓这个道理,所以苏轻言才犹豫着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见她皱眉,玄垣大概也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只是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如果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肯定会惹得其他人怀疑,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苏轻言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无闻的太子玄青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惹得众人的目光纷纷转了过去。
就是这个时候!苏轻言暗中一喜,不动声色地结果太监手里的金碗,大拇指的指甲赫然浸泡在水中。
等到众人的目光回过来之后,老太监已经带着匕首来到了玄垣的面前。
玄垣并没有犹豫,径直带着匕首就来到金碗旁,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血液迫不及待地从伤口处涌出,苏轻言不经意地抬头,却意外地捕捉到了玄垣眼中的伤痛。
对呀,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来帮忙的,却似乎从没有站在玄垣的位置上想过。不被人重视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在众人的见证下来鉴定身份,心里怕是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等到玄垣退回自己的位置后,皇帝也接过匕首,来到了金碗这里。他并不在乎玄垣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对于他来说,除了继承人以外的儿子都是多余的。只是这血缘关系事关皇家的颜面,如果玄垣当真如众人所言,是那个女人和侍卫的孽障,无论是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心慈手软。不过既然贤云道长的徒弟都过来了,想来身份上已经不需要猜测了,今天的滴血验亲也是走个形式而已。
“如果这一次的滴血验亲证实了玄垣皇子的身份,还希望皇上还他一个公正和清白。我不知道被全世界怀疑的感觉如何,但这样难堪的场景不是经历过之后就忘记的。皇上还请三思。”
苏轻言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周围的人只能看到她在说话,却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除了玄垣,他虽然离得并不近,却因为懂得些许法术的缘故,能够清晰地听到苏轻言的话。他明白苏轻言的本意,却只能在心里苦笑,果然是没有见识过险恶人心的家伙,她以为玄扬会因为她的话而悔过吗?怎么可能!这只会让玄扬将他从阴暗的角落提出来,等待他的却不是补偿,而是毫不留情的杀戮。
果然,在苏轻言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清晰地从玄扬的眼睛里看到了隐藏着的杀意。他本无心争抢权力,可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呢。
玄扬沉默着用匕首割破了手指,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到金碗中,毫无停顿地与玄垣的血液混到一起。这才微微弯起嘴角,朝着面前的苏轻言笑了起来。
“将结果拿给台下的各位大臣看吧。”
玄扬放下匕首,任由身旁的太医包扎着受伤的伤口,望向玄垣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事实证明,玄垣皇子确实是皇上的儿子,那些凭空捏造的谣言不过是谣言而已。”
苏轻言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宣布结果,犹豫了下,索性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
玄垣并没有包扎伤口,而是任由血慢慢流入手心,有些没有决定怕是必须要做了。只是如果这样做,苏轻言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的吧。
“儿臣不孝,平日里也不轻易见到父皇,特借这次的机会请父皇证婚。儿臣与安宁公主在合欢山上一直以师兄妹相称,十五年来不仅有了感情,更是有了夫妻之实,还请父皇成全!”
玄垣装作惊慌的模样狠狠地跪在大殿,在众位大臣的惊异下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轻言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周围人投向自己的各色眼神,有一瞬间她想辩解。但就在她注意到玄扬投向玄垣的残忍目光后,她及时地制止了自己的想法,而是选择和玄垣一起跪倒在地上,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她相信,如果不是察觉到什么,玄垣不会这样做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玄扬一定会果断地结束玄垣的性命,可这偏偏是朝臣都在的时候,就算是要惩罚他,也要有个理由的。最可恨的是,玄垣居然早就察觉了他要把苏轻言许配给太子的做法,是他轻敌了。如今看来,自己似乎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他们,难道真的就这样任由他们在一起吗?毕竟苏轻言可是背负着人们的崇拜啊,更是有谣言传说得到她的人就可以稳住江山,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个时候,太监的一声禀告给了他扭转局面的机会。
“启禀皇上,南文国皇帝求见,说是要带安宁公主回国。”
“快快有请。”
玄扬有些喜不自禁,虽然苏轻言是留不住了,可太子的地位却能继续稳固下去,这样的结局怕是当前最好的了。
玄垣心下一沉,轻轻地别过脸去看苏轻言的神色。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皇兄会过来呢,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也知道他过来的原因吧。可苏轻言讶异的表情让他彻底死心,既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怕是要麻烦了。
荣安再三告诫自己要稳住步伐,却还是没能做到。毕竟苏轻言就在里面,自己等了十五年也找了十五年的女子就在里面,要他怎么镇静得下来!
刚走进大殿,荣安就看到了地上满脸诧异的女子,只是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为什么没有和他一样的惊喜?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思念吗?荣安冷淡了神色,随即将目光扫向她身旁的玄垣。就是这个男人吗,让她离开皇宫十五年,让她不再是以前的苏轻言!不过,既然他今天来了,就一定要将她带走,没有原因也不会出现其他的结果。
第二十七章 滴血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