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面投射出斑驳的树影;不甘寂寞的秋蝉在树梢上发出让人心烦的鸣叫。
在这片面积不大的丛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默立在荒野中,一个是人类,另一个是猿魔。
郑义站在没膝的草丛里,身上染满了血污,从双眼、鼻孔、甚至耳朵里都渗出了丝丝鲜血;胸口和后背的伤更是触目惊心,左肋下有两根断骨刺破皮肉翻了出来,在阳光下森白刺眼。左手无力的下垂着,右手却紧握着灰白的短刀,刀锋被染成了紫红色。
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不是双眼依然闪动着光芒,或许所有看到的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他依然活着,如同他手握的短刀,带着凛冽的寒意伫立在呼啸的风中。
对面的猿魔单手支地,大口的喘着粗气。高大的身躯上又添了七、八道伤痕,血口有深有浅,还在不断渗着紫血。
猿魔凝望着十几米外浑身血污的人类,猩红的眼中闪着惊惧与不安的光芒。事情的发展始终太不可思议,分明实力相差悬殊,追了这么久,却怎样也杀不死对方!
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即使在黑暗森林的最深处,也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在对方那残破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一股可怕的、无法理解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弱小的身躯。那力量到底是什么?
此时的郑义手脚已经麻木,浑身虚软无力,惟有神智却异常的清醒。灵魂仿佛脱体而出漂浮在半空,静静的俯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漂浮的意识脱离了肉体,却依然能操纵着地面的身躯,就如同以第三者的身份控制着一具没了灵魂的玩偶。
猿魔盯着对面无比顽强的敌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仰起头,凝望着空荡荡的半空,嘴里嘀咕着奇怪的语言;高大的身躯猛然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却不甘心就这样走掉。
在猿魔迟疑的片刻,忽然两道闪电从晴空划落,在两个对手的身边同时炸开。顿时泥土翻飞,两个身躯被强大的爆炸力高高掀起,摔倒在草丛里。身上衣服化为了飞灰,裸露的身躯一片焦黑;头发和身上冒起缕缕青烟,在空气中散发着毛皮烧焦的气味。
猿魔被从天而降的惊雷炸得飞出了三米多远,又浑身是血的爬了起来,抬起头,惊恐的望着从远空漂来的一团光影,头也不回的逃向身后的山林。
又一道闪电落下,猿魔再次被闪电击中,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身体表面却腾起一道清光缠绕的电蟒护住了身体,挣扎着又爬了起来。
第三道强烈的闪电从半空落下。
猿魔大吼了一声,跃上半空,却仍被闪耀着蓝光的闪电击中了天灵盖,哀嚎着压在了郑义的尸体上。
飞窜的闪电在两具焦黑的身躯里不停飞窜,激荡的电弧击碎了方圆十米内的树木和巨石,飞扬的碎片悬浮在饱和电荷形成的真空光球里,仿佛静止了一样。
光影从空中缓缓落地,身上发出一道光芒,已经站在了两具焦尸的旁边;默默注视着脚下的两具尸体,伸出手轻轻的一划,两只重叠烧焦的胳膊立刻裂成了两半,冒着热气滚落到了一旁。
光影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回身仰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又摇了摇头,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消失在天际尽头。
大地又恢复了平静,郑义脱离身体意识依然静静的悬浮在半空,没有思维,没有情绪变化,只是静静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又过了一阵,吴明带着夜莺小队从远处跑来。发现两具焦黑的尸体,立刻围拢过来。
“是郑义!”吴明想把两具尸体分开,却掰不开猿魔被烤焦的黑爪,从身后抽出匕首,斩断了焦爪。他抱起郑义手指贴着鼻孔试了试,又放在地上,让林冰凌从背包里取出针剂注射,几个人轮换着按压胸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景物变得灰暗,漂浮的意识开始溃散。在意识即将消失的一刻,剧痛猛然从胸口传来,在气场的牵引下,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意识飞速下沉。郑义感觉到心口的剧痛,开始艰难的喘息。
“快,继续心脏按摩!”耳边传来激动的叫喊。
他拼命的睁开眼,一群模糊的人影围在身旁,天空在眼前晃动。他想抬起手,却感觉不到手的存在。在他的身旁,似乎还有另一个黑影,在痛苦的喘着粗气。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里,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一丝的声音。他在死寂的漆黑中跋涉,跋涉,仿佛走过了千年的岁月,身后却始终跟随着一只巨大的黑影。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点亮光……
“如果再没有效果,就只能放弃了!”
“不行!一定要救活他!郑义,你醒醒,郑义……”
“他伤得太重了,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声音从白光深处传来。
“郑义?好熟悉的名字?”他在黑暗中停下了脚步,开始了第一次的思索。
“看呀,他眼皮动了!他醒了……”
一声惊呼,黑暗的世界出现了裂痕,刺眼的白光透过无数皲裂的缝隙射在他身上、脸上,黑暗在崩塌,他艰难的睁开了眼。
他看到一片模糊的白光,许多人影在光影中晃动,胸口忽然难以忍受的烦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他睁开眼,四周飞舞着晶莹的雪花,他躺在一个圆形的石台上,和一个高大的怪物亲热的拥抱在一起。他抚摸着毛茸茸的皮毛,抬起头。那是,一只猿魔……
他的心脏在狂跳。猛然挣脱开猿魔的双爪,窜向半空。四周的空间忽然化作盘旋的涡流,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白色的世界在眼前飞旋……
当他再次醒来,一片朦胧的白光透过眼皮投射入瞳孔中,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没有睁眼,却感觉到有许多人在周围匆忙的走动;想将精神外放出体外,脑袋却像被利斧劈开一样刺痛难忍。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你们还是放弃吧!这人的脊椎受到严重的撞击,全身主要机能坏死,恢复意识的几率不足1%;即使能够苏醒,也多半会全身瘫痪,成为你们军方的累赘。他拥有惊人的生命力,脑电波也十分特异,如果作为珍贵的活体标本解剖,也许会对细胞裂变的研究带来惊喜……”
没有人回答,一声清晰的扳动枪栓后,冰冷的男声忽然颤抖着说:“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中央政府的医院,你们想杀害无辜……”
“你也知道杀害无辜?你是医生,不是杀手,更不是上帝。做你该做的事,如果他少了一根指头,夜莺小队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
听到声音,郑义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一个名字——林冰凌!
他努力想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刺目的白光。精神一阵恍惚,又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惊喜的呼喊:“看呀,他醒了,他刚才睁开眼了!”
那是林冰凌的声音,兴奋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可是,他却无法将那声音与记忆里冷傲的美女重叠在一起……
他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在黑暗的漩涡里挣扎,忽然感到一片光芒照在脸上。
第115章 生死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