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拎着被褥和一大堆的衣服,站在二监区203号房的门前,吴管让五哥把号房门打开。
“进去吧。”哗啦啦一声铁门被拉动的声音,吴管对我说了一句,五哥在后面,把我推了进去。
“魏术陈,出来!”吴管对着号房吼了一声。只见一个戴着眼镜,长的斯斯文文,三十来岁的光头走了出来。
“吴管,什么事啊?还是来新人了啊?”魏术陈的一副眼镜足有六百多度,厚厚的镜片后面,是一对深陷进去的小眼静。
吴管笑着说:“知道你们号房木得几个人咯,接连两个礼拜木得完成任务,老子给你送劳动力来咯。”
魏术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很和蔼的问我:“因为什么事进来滴啊?”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毕竟旁边还有吴管和五哥,一时间不知所措。
吴管在旁边说:“打架斗殴,是个大学生,不许给他过堂,还听见了啊?”
魏术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乖乖,还是个大学生啊?!吴管蛮够意思滴嘛!你放心好得咯,咱们203是文明号房,哪个敢给他过堂,老子劈了他。”
吴管呵呵一笑,说:“就你会说话,快进去干活吧。”说着,他让五哥又重新把们锁上,两人向着外面走去。
我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仔细打量着号房里面的情况。
号房的设施和101过度号房一样,大小格局,都一模一样。
算上我和魏术陈,一共九个人,六个人正脱光了膀子,在铺板上对着一大堆报纸拆卸,忙的不亦乐乎。号房里弥漫着一股只有在印刷社才会有的油墨味,刺鼻的很。
“这就是传说中的劳动号房?”我心里想着。
魏术陈让我把东西放到大号洞里,然后领着我走到最里面的后门——头铺的位置那里。
我自觉的蹲下来,因为这是在过度号房里时候的规矩,和代班的谈话必须要蹲着,以显示尊卑贵贱的身份等级。
在后门那里,还有一位身材娇小,长的白白净净,四十来岁的人,正靠在后门上嗑瓜子,眯着眼睛看着我。
魏术陈让那个四十来岁的小白脸拿出笔和纸,开始问我基本情况和案情。
最后问我:“你还知道对方为什么打你啊?”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话派出所和看守所的干部也都问过我不少次,但是我确实不认识对方。
魏术陈想了想,最后果断地说:“木得什么大事哎,最多判个五六年。搞不好还能判个缓刑什么滴呢,说不好。”
关于我刑期的日子,吴管早就给我下过定论,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缓刑两个字,于是就问他什么是缓刑。
“就是监外执行,你判了六年,缓刑五年,这就叫判六缓五,判决书下来就可以出去了。只不过这五年期间你还是个罪犯,每个月必须要去当地派出所报道,而且不能再犯事,要不给你抓进来,数罪并罚,就有受得咯。等到了五年过去,派出所就会给你销案,那时候你才算是一个真正滴公民了。”魏术陈详细的给我介绍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关于法律一方面,我可以说是个法盲,直到那一刻才知道缓刑的含义。
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又升起一丝丝希望,对他也有了一丝好感。
他又说:“不要担心咯,吴管刚刚说不让给你过堂,就说明你关系到位咯,既然关系能够打到看守所,那派出所、检察院、法院那边肯定也跑着了。再说咯,是对方先找你麻烦,你属于正当防卫,最多判你一个防卫过当。如果搞好了,无罪释放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心底里的希望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看到我出看守所大门的那一刻,父母、老师、同学们都在大门口等着迎接我的场面。
我由衷的对他表示感谢,说:“谢谢魏哥。”
魏术陈说:“木得事,以后你就要在老子号房待着了,只要不给老子闹事,好好地干活,完成每天交代下来的任务,老子保证木得人欺负你。”
我说那是一定,我肯定会好好干的。
魏术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候铺板上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胖子,回过头来贱贱的问:“魏哥,新来的身上还有钱啊?”
魏术陈板起脸来,大骂:“王胖子,快点给老子干活,人家有没有钱跟你还有关系啊?不要一天天老想着欺负新来滴,你还听到啦?”
王胖子悻悻的点了点头,说:“知道咯,我不就是问问嘛。”
魏术陈骂道:“问问也不行,老子还让你说话了啊?不要以为老子脾气好就可以随便了,给老子惹急了,照样让你开飞机、看电视,你还信啊?”
王胖子看到魏术陈的模样,可能觉得他真生气了,急忙陪着笑脸说:“不敢咯不敢咯,魏哥不要生气嘛。”
魏术陈骂道:“干活去,今天滴任务要是完不成,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王胖子“哎了一声,转过头去开始忙活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除了代班的魏术陈和那个四十来岁的小白脸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铺板上忙的热火朝天,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个新人感兴趣。
我刚想问他们在干什么活,魏术陈却开口了:“我叫魏术陈,是这个号房滴代班,你叫我魏哥也行,叫我班长也行。我旁边这个是副代班滴(就是二铺),叫李欢。”
我急忙叫:“魏哥好,李哥好。”
魏术陈点了点头,李欢人长的蛮清秀的,就是一脸的麻坑,看上去有些慎得慌。
他从我进来一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等我叫他之后,才眯起小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然后操着标准的NJ话问我:“老家山东滴啊?”
我点点头,说:“嗯,是。”
不知道为什么,和魏术陈这个头铺代班谈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很放松,但是以换了这个二铺李欢,心里就说不出的紧张,看着他阴沉的面孔,总感觉这个人心机深沉,不宜结交。
他又沉着嗓子问:“大学生啊?”
我点头说:“嗯,是。”
魏术陈接过话来,问我:“日用品被褥什么滴还都有啊?”
我心里舒服了点,说:“都有,在过度号房的时候都买了。”
魏术陈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账上还有钱啊?”
我一听,心里一阵难过,看来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钱这个东西都是最主要的。
我摸着口袋里的那张卡,里面还有一千二百多块钱,在过度号房的十来天,花掉了我将近八百块钱。足足够我将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魏术陈看到我这个样子,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说:“你不要害怕,在下面劳动号房,木得哪个是敢没收卡滴,你滴卡你自己保留着,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老子一个都不会拿,别人更不敢跟你要。”
我一听差点笑的蹦起来,看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真想跳起来亲一口,说一句:“魏老大,奴家爱死你了!”但是终于抑制住,没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激,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却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魏术陈又接着说:“你还抽烟啊?”
我摇摇头说不会。
他“哦了一声,从号洞里拿出一包红河,自己拿了一根,又给旁边的李欢拿了一根。掏出打火机就在号洞里点着,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抽起来。
我一看,心里说这也太他妈牛逼了,平时在过度号房的时候,都是费尽心思和小劳改要烟,而且还要蹲在厕所里几个人抽一根才行。没想到这下面的劳动号房居然这么先进,不但可以自己支配香烟,居然还可以用两根手指头夹烟,毫不避讳的吞云吐雾。不由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简直牛的一逼。
魏术陈呵呵笑着说:“在劳动号房木得过度号房那些规矩,只要你把劳动任务完成了,抽烟什么滴都是小事情。既然你是大学生,肯定在过度号房滴时候已经把行为规范都学会了,现在老子也木得时间检查你,到了晚上再说吧。你不抽烟,但是明天买东西的时候,也要买五包香烟放在我这边,这是规矩。其余滴东西你自己看着买就是了,缺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买什么,老子不会要一个东西滴。你还晓得啊?”
我急忙点头称是,说明白了。
然后他问我还有什么疑问没有,我说没有了,他说那就好,现在安排你干活,今天没有你的任务,你就先跟着小哑巴学习手法吧,从明天开始正是分配任务,到时候完不成可不行了。
我急忙点头称是,在魏术陈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面前。
他就是魏术陈口中说的小哑巴。
第25章203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