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八《李宫人琵琶行》亦记其事曰:“先皇金舆时驻跸,李氏琵琶称第一,素指推却春风深,行云停空驻晴日。居庸旧流水,浩浩荡荡乱人耳;龙岗古松声,寂寂历历不足听。天鹅夜度孤雁响,露鹤月唳哀猿惊。鵾弦水晶丝,龙柱珊瑚枝,愿上十万寿,复言长相思。广寒殿冷芙蕖秋,簇金雕袍香不留。望瀛风翻浪波急,兴圣宫前敛容立。花枝羞啼蝶旋舞,别调分明如欲语。忆昔从驾三十年,宫壶法锦红茸毡,驼峯马湩不知数,前部声催檀板传,长乐昼浓云五色,侍宴那嫌头渐白。禁柳慈乌飞复翾,为言返哺明当还。朝进霞觞辞辇道,母子相对犹朱颜。君不闻,出塞明妃恨难赎,请君换谱回乡曲。”二诗同记李宫人为元世祖时之琵琶国手,故有“一见世皇称艺绝”之句,在宫时备受尊崇,并无一字言其曾捧罏香。又其在宫之年数,一曰“三十六年如一日”,一言“忆昔从驾三十年”,未言“四十”之数。又李宫人回故土,其母尚在,不独母女能重聚,称为盛事,且其生活优遇,给内俸如故,犹可富裕以终天年,而元宫词此诗中之小女子,四十年後生活狼狈,“梦一.”非快乐之形容辞也。然则朱氏李宫人说非矣,诗中之宫女为谁,恐仍系老妪自道。但周宪王《元宫词百章序》中仅言此老妪年七十矣。若此妪於十三岁入宫侍文后,捧罐香,至永乐元年入周府,其年龄至少为七十五,或周王仅举其成数欤.此老妪於亡国後至永乐四年为三十八年,与四十相近,此诗不知近事实否.故此诗可讨论之处,仍未完全解决,俟後之通儒可也。或四十年为其在宫中之年数,果如是,则其入周府时年逾八十八,非七十矣。
九十五
莴苣颜色熟樱桃,树底青青草不薅。生怕百禽先啄破,护花铃索胜琅璈。
案:樱桃是果之珍品,历代列为原庙荐新之“时新”,见前第十首宫词诗注,《元史》卷七十四《祭祀志.荐新》条:“樱桃,竹笋,蒲笋,羊,仲夏用之。”张昱《宫中词》:“樱桃红熟覆黄巾,分赐三宫遗内臣,拜跪酬恩归院後,金盘酪粉试尝新。”据云皇庄北果园之樱桃味至美。
护花铃:《开元遗事》:“宁王至春时,於後园中纫红丝为绳,系於花梢之上,每有鸟鹊翔集,则令园史掣铃以惊之。”此为保护花而制之铃。然此诗中所咏,乃护果(樱桃)而系护花铃。是故其功用略与田野中之稻草人相似。
九十六
昨朝进得高丽女,太半咸称奇氏亲。最苦女官难派散,总教送作二宫嫔。
案:高丽女,元季宫庭中高丽女子充斥,因高丽女子为贡品也。王逢悼元之《无题》诗有曰:“驿断高丽贡美人”之句,然明初高丽仍以美人入贡,永乐之宠妃权氏,即高丽女也。又永乐之生母.氏,亦有为高丽女说。元末宫中高丽女充斥,由奇氏大力培植其势力而致。权衡《庚申外史》言祁氏以出身微贱,虽得宠,而不得立为正宫皇后,“多蓄高丽美女,大臣有权者,辄以此女送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後为名家。高丽女婉媚善事人,至则多夺宠,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为高丽女,故四方衣冠靴帽大抵皆依高丽矣。”此说甚是,惟遗宫中宦者多高丽人,不仅宫女也。高丽女为奇氏耳目分布於各贵人家,如密探然。《草木子》曰:“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女孩,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高丽女孩不仅为婢,又多为妾,《辍耕录.高丽氏守节》条:“中书平章阔阔歹之侧室高丽氏,有贤行,平章死,誓弗贰适。”然则夫死别嫁者多矣。元末宫中衣饰盛行高丽式样,张昱《辇下曲》:“绯国宫人直女工,衾裯载得内门中,当番女伴能包袱,要学高丽顶入宫。”高丽衣饰盛行,无怪乎河西女子入宫见讥矣(见前第八十一首)。不独衣冠靴帽行高丽式样,高丽语亦颇时髦,张昱《辇下曲》:“玉德殿当清灏西,蹲龙碧瓦接榱题,卫兵学得高丽语,连臂低歌井即梨。”此类诗词,元人文学中甚富,不胜枚举也。又高丽人在元时为汉人八种之一,与契丹、女真、渤海等为一类,在契丹後,女真前,可知其价甚高也。
九十七
宝殿遥闻佩玉珊,侍朝常是奉宸欢。要知各位恩深浅,只看珍珠罟罟冠。
案:此诗或系夏云英作。
珍珠:案珠之大者曰塔纳,已见前宫词第五十一首注,《元朝秘史》塔纳两字之旁注及译文均作大珠。此物极为蒙古王室重视,《元朝秘史》记塔塔儿有塔纳秃.只烈,即大珠衾,因为其少见而特书之。畏吾儿亦都护以塔纳思入贡,因其贵重也。太祖时珠已被视为宝。当其征西域时,破花剌子模国,维失忒乡民搜花剌子模兵尸身得宝石甚夥,廉价售之,缘蒙古兵无所用,故不取,而为乡民所得。但在蒙古兵拔阿母河北岸之忒耳迷城时,欲屠其民,有老妇将受刃,呼曰:“有美珠愿献。”及索珠,则云已咽入腹中。乃剖腹出珠。成吉思汗以为他人亦有咽珠之事,命尽破诸死者之腹以求之。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