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闻生言语无心,一时计拙,故将灯挑灭。生欲出户,被其拉住曰:“我倒有你的心,你反这样装乔!我亦无颜回步,有死而已。”生曰:“你要死,我也要死。既蒙令尊错爱,待花烛之夜竭力奉承。今晚暂求宁耐,实实不敢领教!”女曰:“我看你风流满面,原来这等薄情!”生曰:“情有当厚,亦有宜薄,今晚一时厚不起来!”女曰:“既要撇清,便该做个闭门不纳,怎么放我进来?”生曰:“骤然一见,认不出是神是人,如今还你个见色不迷。”女子将身倒入生怀曰:“你不迷,我却迷了。”生曰:“我是有名坐怀不乱的。”女抱生曰:“冤家!你不乱,我是要乱了!”
生正被缠,忽闻邻家叫喊。生曰:“快放手!隔壁火起了,快去防火!”女曰:“我自家的身子要烧烊在这里,防什么火!”将生紧紧搂定,一口咬住生衣,腰肢乱动,一阵昏迷,渐觉四肢松软。生低笑曰:“这回够了。”乘间启户夜遁。其女凝神息喘,立起身来自己啐了一声,探手将裤裆揉一揉,垂首回房。
次早,石生来谒郡守,即问云影。和公将云邀同散人携妻女回龙湫之事,为生言之,石生大喜。和公曰:“前见秦中来札,克敌乃贤契与松友二人之绩。若论内举不避亲,则一为翁婿,一为甥舅,理当同列荐章。近阅报,令母舅独举贵友,却是何意?”生言力辞之故。和公曰:“贤契与吾婿可谓声气相孚!”亦言云辞荐之事。生索云谢表览之,不胜愉快,是日留住府署,即令人持帖来谢水家,搬取行李,兼寄诗一绝云:
欲寻窈窕赋河洲,岂为魔登咏溯游?
寄语东君莫惆怅,须知泾渭不同流。
老人见诗大惭。
生次日即欲起身,和公再三挽留。生曰:“自去春离梓已逾一载,归思甚急,不敢再留!”遂别回庾岭。梅萼接见问曰:“怎么来得恁速?玉人消息如何?”生言云影入粤,邀取散人已回龙湫;且为梅言朗砖蜡丸诗句,无语不验。梅喜曰:“如此便当同返故乡,免得秋波悬盼!”二人遂即束装,别其姑,携阿姥归。
文鸳侣欢谐七夕巧绿衣郎柳折一枝新
石生与梅萼既离庾岭,归心如箭,连夜进舟。一日,到了龙湫。天初晓,生令舟泊江口,独自先回。闻母在云家,即至云门。云犹未起,闻生来,慌忙下床,提了衣没处寻领,穿了袜没处寻带。碧娘笑曰:“欢喜杀了,没人偿命的!”书带连忙报知主母,又出谓生曰:“柳姑娘也在这里!”生甚喜。云出见生,执手曰:“此一刻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遂引见生母,母大悦。云曰:“你是几时离陕的?”生曰:“弟自春初离陕回到绣岭,复入合浦,得信于令岳,随即返棹。”云曰:“我回家即寄书招你,却不相值了。”生曰:“吾兄之情,非可言喻,亦不敢作套话相谢。闻水翁亦住府上,即烦引见。”
时散人夫妇闻生回,亦甚悦,同出见生,各怀赧色。云曰:“去年宾主,今朝翁婿,百年姻眷从此始矣!”散人谓生曰:“蒙君不弃,又蒙贵友玉成,仆不揣千里来归,妄作蒹葭之倚,未免汗颜。”石生惭谢,问云曰:“柳姊何在?”云曰:“不要忙,待我慢慢交还你。”
生乃先领书带回家,打扫房屋,因问曰:“太太几时到云相公家去的。”书带曰:“去年秋里云相公出了门,云大娘就来接过去的。”生曰:“柳姑娘到他家,太太见了可说什么?”书带曰:“没有什么话,太太很欢喜。因为旧年有个人要娶梅姑娘,梅姑娘不肯,那个人说要来抢。他们算计着柳姑娘到云大娘家来了,梅姑娘和他家阿姥躲到什么岭上去了。临去的前一日晚上,阿姥拿了灯笼敲门通信,我们还没有睡,云大娘听见梅姑娘要到别处去,断断不肯,要同接到家里来,梅姑娘又断不肯依,第二日起早就起身去了。云大娘很恼他!太太见柳姑娘头上也没有簪子,耳朵上也没有环子,问他,(他)说梅姑娘去的时节,恐怕他路上没有盘费,把自家的衣服首饰都给他去了。太太给了柳姑娘一付耳坠、一根簪子,过年又给了他一套衣服、一条裙子,如今还穿着!”生问:“柳姑娘在那里做房?”书带云:“旧年和云大娘一房睡,后来云相公回来了,另外收拾一间房子,移出来和水家姑娘同睡。”生曰:“柳姑娘与水姑娘可好?”书带曰:“太太叫我不要进水姑娘房里去,所以没有进去,想是好的。”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