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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身旁二婢,一名采苹,一名采绿。采绿年尚幼。采苹小盈盈二岁,丽而知书,盈盈雅爱重之。分虽主婢,情同姊妹,每得佳句,辄令歌以自赏。时散人欲为盈盈相攸,盈盈闻之愁动颜色,偶见庭际落红,私语采苹曰:“女儿身如花片,飘泊随风,幸则飞缀绣帘,不幸则抛堕尘土。青皇难问,含叹如何!”采苹曰:“这件事命好的捡得来,缘悭的推不悼。闻说有个老人家朝着月亮捡书,那些不搭对的想都是他眼昏捡错了。”盈盈失笑。
一日,郎砖闻盈盈工于翰墨,持帖索书。盈盈为书“云外赏”三字。朗砖悬诸普爱轩中,又复丐写绣岭图。隐以花村,围以锦水,幽深清旷,驾辋川而上之。散人持画入寺,朗砖展看,啧啧称美。散人偶然谈及向平之事,因曰:“这山庄内都是些耕烟锄雨之徒,那讨快婿?昨日与寒荆商酌,欲图归计,却又彷徨不定。”郎砖无语,暗自失惊。及散人去,朗砖矍然曰:“非他提起,几乎忘了一件公案,如今正该是他来的时候了。吾当到彼招致此人,就中略露玄机,指引他一条觉路。”即将盈盈所画绣岭图藏入空囊。
次日,迎散人入寺,集众僧禅堂话别。散人向问:“师欲何往?”朗砖曰:“做和尚的人如孤云出岫,随风舒卷,有什么定向!”众僧有挽锡者,有愿从者。朗砖曰:“你们须各检点自己工夫。老僧不久自图返锡。”因命拈花暂统监院,临行密语之曰:“明年某月日,龙湫有一石生迷棹到此。你须留住,休忘吾言!”言毕,率一小沙弥担囊携钵,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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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望族首称石氏,得姓以来,分支遍于宇宙。其在荆山者多抱负。战国时见知于卞氏,荐诸楚王。王令展其蕴,大奇之。封卞氏为陵阳侯。襄阳米君善其族,罗置幕下。有难致者辄赍金聘之,呼曰翁丈。爱敬无倦容,或抱笏端拜,如对宸扆。人皆以颠目之,米君由是得名。他若将军误认仙子叱成,或授子房之书;或被吕公之指;或淋漓翰墨,易姓陶泓;或屼屼峙中流,共推砥柱。出处不同,用世亦异,纷纷藉藉,未易更仆数也。
有石岫者,字莲峰。居邻雁岩,学本鸿儒。气宇峥嵘,襟怀磊落;多情多感,恍宋玉之重逢;能酒能诗,俨青莲之再出。荷花输脸色,休猜做南国佳人;玉尺拟丰标,生想杀东邻处子。不幸庭摧椿树,且喜堂茂萱花。虽然芹采泮宫,尚乏丝牵绣幕。伯舅山外山爱之如拱璧,有女翠微,姿态颇媚,屡欲纳生为婿。生坚拒之。山公终不忍置。
生幼与松涛、云影二子同砚。因相友善,遂结金兰。涛字月波,性奇峭,英姿挺拔,有力如虎,饮酒过一石,自号渴虹。影字笼碧,为人轻清淡荡,飘飘有仙致,尤工书,落纸如烟云。妻和氏,小字碧娘,贤而多姿。内父和光为黔中司李,常以书招云。云以道远不应。
三子往来甚密,朝花夕月,无日不同游,亦无日不同醉。酣畅时披风抹月,感慨处按剑悲歌。一日,云、石二子过涛家闲坐叙话。生曰:“余三人鸡窗萤案,风雨连床,居恒磨砺,自信颇坚,异日鹏程万里,未知谁着先鞭。”云曰:“我视功名十分飘忽,即期不负所学。他日得志,须早寻一红尘不到之处作山中宰相。宁为人所思,勿为世所用。”松曰:“大丈夫得志则为栋为梁,不得志则寻邱问壑。功名成否,直须听诸自然。”向生曰:“你忘了一件要紧事!”生曰:“何事?”松曰:“论你年纪,若是个女娇娃,也是破瓜时候了。这裙带儿底下的事情为何竟不提起?”生曰:“这些时到门的不是执柯,便是作伐,我听得好不惹厌,又轮到你来了!”云曰:“闻君渭阳意欲馆甥,你固辞,却是何意?”生曰:“家表姊颇有姿容,予不揣要寻个天下无、月中有的人来作对!那合卺怀中酒断不与寻常脂粉共饮。”
松涛抚掌笑云:“这等说要嫁是嫁不成了。”生笑曰:“配非其人,宁甘待字。”松曰:“我看你几时寻得到手。”生曰:“不要你替我愁,宇宙之大,岂无全人?只怕寻见了还不止一个。”云曰:“你不要妄想,一个两个在那里?”生曰:“虽未逢其人,却不可不作此想。”又谓之曰:“你方才说要寻个红尘不到处。我平昔意想中有境界非俗非仙,其间水秀山明,花奇草异。似曾经历之所,每一想着便觉神怡。不知却是何故?”云曰:“这或是梦幻所致。”生曰:“非也。”松曰:“或是你襟怀超旷,有此奇想。”生云:“亦非也。情景历历,惜不能绘。”松谓云曰:“莲峰雅度,尔我实不能及。”生曰:“又胡说了,我是不好奉承的。”松曰:“我松月波可是肯奉承人的?笼碧,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