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分道搜杀四路遗民:贼以遗民逐杀伪官,而四方兵渐日益迫,忿然曰:川人尚未尽耶?自我得之,自我灭之,不留毫未贻他人也。于是,令伪帅孙可望等四将军,分道出屠,穷乡僻壤,深崖峻谷,无不搜及,得男手足二百双者,授把总;女倍之。官以次进阶。可望等或日杀四五县不等,童稚手足不计,止计壮男女手足,寅出酉还,比赏格,有踰十倍者,奖以为能。有一卒日杀数百人,立擢至都督。嗣后贼营公侯伯甚多,皆屠川民积功所致也。正月出,五月回,上功疏,可望一起杀男女若干万,文秀一路杀男女若干万,定国一路杀男女若干万,能奇一路杀男女若干万。献忠自领者,名为御营老府,其数自计之,人不得而知也。又有振武、南厂、七星、治平、虎贲、虎威、中厂、八卦、三奇、隆兴、金戈、天讨、神策、三才、太平、志正、龙韬、虎略、决胜、宣威、果勇等营,分屠川南川北,而王尚礼在成都复收近城未尽之民,填之江中。蜀民于此,真无孑遗矣。
贼检杀卫军及各营新兵。献贼复检各卫军及各营新兵年十五岁以上者杀之。各起会计所杀卫军七十五万有奇,兵二十三万六千有奇,家口三十二万。自成都北威凤山起,至南门。桐子园,绵亘七十余里,尸积若乔岳然。
贼攻川南诸州县,俱大败而回,泄怒士卒,以妇女财物累众军心,不肯致死,移营之日,有金银必弃,有妇女必杀,其留屯久者,或已成夫妻,有子女,军行发令,辄大恸,毁中园一浮图,穴其下,置囗崩之,兵之压而死者万人。又伐木造船数千,由山路曳入水,或数十里,或百里,稍怠而休者立死。若阖营犯法,装大舰沈之江中。于是,左右亲信各生畏心矣。南门营、中大营兵惧诛,开门散走,差豹韬等四营追及于大仪,三千余人尽坑之。
献忠欲北行入陕,恶其党太多。曰:吾初起草泽,从者五百人,所至无敌。今日益多,前年出汉中,为贺珍所败,非为将者习富贵不用命,即为兵者有所贪恋怀二心。吾欲止留发难时旧人,即家口多者亦汰之,则人人自轻便,所向无前。汪兆麟怂臾之曰:恐兵知而先噪奈何?不若先立法责之,各将军都督等多置逻者,以伺察营伍有偶语者及微过,俱置之法,并连坐。如此,则杀之有名,无觉者矣。密议已定,诸营尚未知,犹习故态,角射酗酒,纵博嬉笑,怒骂如平时。逻者至,辄收治,自诬服,并及其家。是日所杀即十万余人。于是,人人惴慑,无敢出一言者。逻者无所得,每于夜静踰垣穴壁,入伏溜下及床笫帏幕间窃听,但有笑语,即跃出收系,并其家屠之。
贼大杀伪都督总兵等官。伪总兵温自让,延川人,不忍无辜戮其下,弃妻子,夜率所部百余遁去。献自引骁骑追之,自让走脱,所部兵俱自杀。他如伪右军都督米脂张君用、八卦营洝州王明、振武营麻城洪正隆、隆兴营泾阳郭允、三奇营凤阳宋官、永定营合肥郭尚义、三才营山东娄文、干城营六安汪万象、援剿营宝鸡彭心见、决胜营周尚贤、定远营张成中、厂营万县杜兴文、英勇营黄岗张其在、天威营开封王见明、龙韬营麻城商元及志义、天讨、金戈、神策、虎威、虎贲、豹韬、虎略等营总兵失其名,俱以搜括无功坐徇庇诛杀,或剥皮死,并其家口部落尽斩于河。
贼嗜杀,出天性,偶夜静无事,忽云此时无可杀者,遂令杀其妻及爱妾数十人,惟一子亦杀之,令素严,无敢争者。晨兴,召诸妻妾左右以告,则又怒其不言。举左右奴隶数百人,悉杀之。尝怒目视一童子辟易,病二日死,其残虐如此。又禁不得私藏金银,有至一两者家坐诛,十两者生剥其皮。人或沈井中,或窖幽室,被获亦按连坐法;告捕者即以其家妻妾马匹给之。于是,豪奴悍婢,争讼其主焉。
贼天性特与人殊,恒醉柔而醒暴。一日不流血满前,其心不乐。尝厌苦朝会,掷所御冠,举足蹈其中,索侍者帽,着之乃快。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