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短。无疑,儒勒和麦尔塞黛对战争能被避免是存有希望的,但现实很快就将希望打破。
年3月希特勒对波兰的苛刻要求,5月与意大利的钢铁协定,尤其是8月与斯大林签署的苏德协定,事情已经不容怀疑了。1939年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标志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
同许多家庭一样,这段时间对于乐和甘一家来说也是一个混乱时期。往往在战争时期,情感歪曲记忆,匆促的出发错过来信,时隔六十年,很难了解那时的情况。我们在麦尔塞黛此后的一封信中得知,她打算于1940年3月带着孩子们去与儒勒会合,但是扎维病倒了,她将行期推迟到6月,随后就陷入了德军占领的风暴。1939年8月26日,儒勒通知哈尔滨领馆自己的行程时,也许她们当时应该陪着儒勒一起走。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麦尔塞黛、玛利和扎维还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儒勒,他们的丈夫和父亲。
想象一下儒勒航行在大西洋上的感受——这是他头一次从西路去中国。将家人抛在身后,不能与她们同行,而且她们注定要面对可怕的战争,他该是多么难过。当然,他相信与麦尔塞黛彼此保证的尽快会合的诺言一定会实现。但是作为出色的外交官,他知道世界大事与内心想法并不合拍,乱世里的希望通常会在人们的疯狂面前碰壁。
儒勒发给麦尔塞黛的第一封电报,从大西洋彼岸通知她:“乐和甘先生到达纽约。”而麦尔塞黛此时住在马延省的父母家中,正抓紧准备出发的手续。部里负责通知儒勒有关麦尔塞黛的进展情况。
月20日,部里的密码电报写道:“乐和甘夫人申请带孩子与您会合。请通知我您是否准许她出发。”儒勒已经踏上中国土地,但不知是再次任职哈尔滨还是其他地方,他立即做了肯定回复,顺便揶揄他的机关:“乐和甘先生准许家人立即来与他会合,只要部里告诉他们他被任命到哪个岗位。”
麦尔塞黛发电报给外交部的传信人:“寄罗莱先生,答复乐和甘先生。我计划今年底与女儿出发去中国。谢谢。乐和甘夫人。”扎维在生病,不能旅行。儒勒想到,在恶劣的气氛中,麦尔塞黛和玛利将离开法国,自己几个月后能再见到她们,应该很高兴。但不幸的是,幸福很短暂。麦尔塞黛和玛利再也不能与儒勒会合,在战争和遍布潜艇的大洋中航行的危险使她们推迟行程。麦尔塞黛和孩子们被困在法国,儒勒被困在中国东北,分离是痛苦的,彼此不同程度地承受着困难的生活条件。这对夫妇再次经历流离时期。儒勒不可能不感到心灵的漂泊,他幽闭在敌占领土的领事馆(占据东北的日本与德国结盟),与此对应的是麦尔塞黛身体的漂泊,像千万法国人一样,她被迫忍耐封锁并随时寻求躲避。1940年6月法国失败后,她寻求帮助的要求更加迫切。在1940年8月13日致鲁瓦索先生的信中,她将自己和孩子们称为“流浪者”,这封信谈到了她自己的焦虑,日常生活以及必须寻求亲友支持。
我想知道我丈夫的消息。从5月底就没有收到他的信,我想让他放心我们三人。6月我躲在卡奥,我拍电报给他没有收到任何答复,我疑心电报是否收到。我还在想何时怎样才能和两个孩子去哈尔滨,玛利19岁,扎维17岁了。时局好的时候,我曾想过让他们在上海上中学。对他们而言,在这个年纪回远东是否可能呢?在等待的同时,我们暂时生活在德·蒙齐先生在卡奥的领地,6月里他的保护对我们的帮助很大。在等待你们对我行程安排的决定时,我想去巴涅·德·比高尔,如果能在那里找到空房。我今晚去卡奥同孩子们会合,我在此地的地址是邮政信箱,对于我们这些流浪者来说邮政信箱比较安全。
抱歉在悲惨时代我用这些无聊小事来占用您的时间,我本不想用这些来打扰您。我希望您家里都好,家庭的联系渐渐重新密切。只有战俘们值得同情,囚禁是难于承受的。麦尔塞黛·乐和甘麦尔塞黛得到的答复显然不能让她放心。“我认为你带着孩子平安与丈夫会合的时机还未来到。我不会反对您的儿子在合适时机与您同行。”除了寄托微薄的希望,还能怎样对待这些话?是的,麦尔塞黛的生活只剩下漂泊,她悬于这些她不大认识的官员的一张嘴。他们有人选择留下为贝当政府服务,另一些抛弃了投敌政府。她敲了许多人家的门去了解儒勒的消息,想与儒勒保持联系。她不耐烦了,向遥远的满洲成功发出过几封电报,比如1940年8月26日,她从法国驻上海使馆转发的电报:“乐和甘夫人与孩子们很好,目前在卡奥费纳隆街普拉纳卡萨涅夫人家询问丈夫近况。”电报最终到达儒勒手中,他立刻回复,鼓励,安慰:“不要担心,我定期往卡奥市政府写信。印度支那银行转去汇款。乐和甘。”战时通信是简短的,吝啬细节,隐瞒着未表述的东西,但是所表达的意义重要:我们坚持着,仅此而已。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