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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知化道:“我一个人怎么割得了呢?这都靠我那部车子。”杨福大道:“什么车子?你动不动闹车子,照你这么说,世上的人都不要种田了,都叫车子种去。你不是个妖人么?快把你那妖车推出来,给我一把火烧掉了,省得害人!”知化本意要显他器具精工,劝人仿造的,听他们这般说,惟恐毁坏了这部车子,不敢孟浪,只得答道:“列位既不信,各种各的田,犯不着烧我的车子。我并没叫列位把车子种田,有什么害人呢?”福大没话说,老三合寿保却都要看他的车子,还有众人齐都眼巴巴的要看,便都骂福大道:“真是,余大哥自愿把车子割麦,合你我有什么相干?都是你胡说人!你不喜看他车子,快请走开,我们要看哩!”福大还说要烧车,被众人一拳一脚的把他打得逃走了,这才央求知化把车子推出来。知化见众人诚心要看,就叫他们远远站着,自己走到院子里,把车子套上马,拉到空地上。知化预先吩咐他们,只准看,不准动手。众人见乌压压的一部车推出来,便都像看玩把戏似的团团围着这车子。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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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舒老三、杨福大领着一班人,围着余知化造的车子,看了半天,看不出个道理,心中纳闷,只得去请教他。知化道:“这车子是仿西洋式造的,并没甚么奇怪。那作工的妙处,都在这几个剪刀上。中间那个有齿的轮盘,叫它活动,自然像人手一般,割麦堆麦,都随心所欲了。”众人听了,兀自不解,确信余知化并不是什么妖人,他造的车子也不是甚么妖车。大家情愿拜知化做师父,学造割麦车的法子。知化道:“种田的机器多着哩。会造了一样,就会造各样,只是看来容易,你们却学不来的。”杨福大掀起那只吊眼皮的眼睛,怒道:“你不肯教我们罢了,倒说我们学不会,这话真正呕人哩!”知化正色道:“我巴不得你们都学得来,我不惜费了工夫教你们;只是要学这些机器,须从‘三字经’读起,且把中国字认会了,还须学些算法,这才讲得到怎样冶铁,怎样造轮,怎样做剪;怎样的尺寸,齿轮的机关就灵,怎样的毫厘,剪却可巧齐着麦秸好剪,怎样的斗笋,那剪下的麦,可巧堆成一垛。看看这种不要紧的东西,却有一定算法,不是学了甚么小九九、乘法、归除,就能教得会的。”舒老三、杨福大听了,齐都吐舌道:“原来有这许多讲究在里面,我们连小九九都不会,今生今世学不来的。”便都一哄而去。知化赶忙把割麦车推回家里。
饭后没事,知化要做有轮双耒,细想那片簧怎样挺法;正想不出主意,忽见舒老三、杨福大领了一位先生来。知化认得这先生姓周名萝公,要算这乡天字第一号的先生。他肚里的书,也不知有多少部,什么“西游记”“三国志”等类书,倒背都背得出。乡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个不要去请教他呢?今天出了一件新闻,舒、杨两个人赶到他家里报信,萝公只不信,所以同来调查。当下便问知化道:“他们说你造了一部车子,一天能割几百亩田的麦,果是真的么?”知化道:“不敢,我是造着玩的,没甚么大用处。”周先生定然要看车子,知化只得同他走到车子边细看一回。问他作用,知化备细告知。周先生探下眼镜,深深作揖,道:“你真是诸葛孔明再生了!”知化连称不敢。周先生道:“你休得过谦,诸葛孔明会造木牛流马运粮,你会造车子割麦,再造一件种田的器具,不是配得上孔明么?”知化却不知道诸葛孔明是什么人,只知木牛流马既能运粮,料想是件机器,想道:“原来中国人也有会造机器的,周先生到底看的书多,知道这些典故,我再不好对他乱说的了。只怕这些法子,他也懂得。”当下谦逊了一会,周先生自去。
自此人都称知化为赛孔明,又叫他的割麦车是孔明车。知化听了,非常得意。只是这有轮双耒,一时造不成功,心里纳闷道:“到底我于机器上面不甚精,像这样马力运动的机器,尚且造不好,还想造甚么汽力运动的机器吗?”自己怨恨了一番,就注意想叫两个儿子学工。听得范家开了这个工艺学堂,十分喜悦,暗道:“这是机会来了!”只见他两个儿子,在那里削竹骨子扎风筝,却都把竹骨子用戥子秤着分两。知化把来细看时,原来扎的一只鹤,上面安排着簧管,风吹得会响,不觉大喜,暗道:“看这两个孩子不出,倒有巧思,天生的工人手段哩!”当下便叫他们道:“阿发,阿宝,你这风筝是哪个教给你做的?”阿发道:“没人教过,是我们想出来的法子。”知化大喜。不一会儿,风筝做好,知化看他们把风筝放上天空,果然簧管都会发声,就合吹笙一般价响,那音节极好听。知化道:”我看你们手工很巧,现在虹口开了一个工艺学堂,我送你们进去学工艺好么?”阿发道:“甚么叫做工艺?”知化道:“工是做工,艺是习艺。人都要有技艺,才能寻钱过活。最好的技艺,莫如做工。你看上海若干机器厂,都是外国人学习了工艺,创造出机器来,赚中国的钱。我们学就了工艺,也好想出个新鲜法子,赚人家的钱使。”阿发、阿宝都欢喜道:“既这般,我们情愿去学。”父子商量定了,知化就和他娘子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