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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伯正又欲开言。却见一个门丁领了一班工人来了,都是短衣窄袖。伯正只得起身,请他们一一坐了。有个工头道:“大人造这个织造厂,原是规规矩矩的事;况且大人给的工价,讲明是十足的钱,如今陆老爷发出来,打了一个八扣,众工人不服,今天一齐不做了。”伯正道:“这还了得!你们不要去,我去叫他来,当面质对便了。”说完,一叠连声叫请陆师爷。伯廉此时,正中下怀。忖道:“这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便颠着屁股凑近伯正身前,低声禀道:“那陆桐山兄,本不是纯正人,从前收茧子的时候,他叫晚生扣茧客个九五,晚生不肯,为什么呢?人家将本求利,原该论价给钱,从中扣人家的九五,不是坏了东家的名头么?我们中国的商人,被这般恶伙,闹得太厉害了!晚生向来痛恨的!所以再不效尤。大人的明见,晚生收茧子,是一丝一毫不苟的。”伯正信以为然道:“桐山既然如此,我辞了他,就请你接办这个织绸厂,你可办得来?”伯廉大喜,请了一个安道谢。
一会儿,陆桐山来了,见自己厂里的工人在此,又见上面坐着一位钱伯廉,心上暗道:“不好,我今儿完结了!冤家路窄,偏偏他在这里!”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见李伯正,请了一个安,一旁站立。伯正生性厚道,请他坐下,说道:“请吾兄来,非为别事,只因工人来告吾兄扣了他们的工钱,应该两下质证;谁曲谁直。”桐山脸上涨得通红,半晌答道:“晚生不是无故扣他的钱,只因他们躲懒,一天只做半天的工,晚生看不过去,所以扣个八折。原想来回明大人,谁知他们倒先到此。”众工人大怒道:“我们八点钟做工起,直到晚上方歇,如何算是躲懒?你何时看见我们只做半天工?你天天住在公馆里,马车出进,吃馆子,逛窑子,也没见你到过厂房一次,偏生会造这些谣言。骗得过李大人,如何骗得过我们呢?”伯廉道:“造厂房须要包工才好。”伯正道:“可不是?我原说要包工,桐山兄说不包的好。他有甚么督工的法子,原来为扣八折地步。”桐山道:“这分明是工人听了钱伯廉的指使,合晚生为难。”伯正道:“桐山兄不可乱说!伯廉是在茶栈里,他因久没合我会面,今天特来闲谈,他不知道我们造什么厂房,如今我倒要托他接你的手了。为什么呢?你既合工人闹得不合式,倒不如换个人办办,将来开厂,再来请教你吧。”桐山面色,顿时如灰,没得话说,歇了半天,久坐无味,方才辞别出去。伯正就请伯廉领了工人,到工厂里去做工。伯正又写了一张条子,饬人到帐房里按数给伯廉支款应用。伯廉大喜,领着工人辞别出门,谁知正遇着桐山迎面拦住不放。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改厂房井上结知交辞茶栈伯廉访旧友
却说钱伯廉领了工人走出李公馆,要到织绸北厂去查点物料,照常开工,谁知遇着了陆桐山,拦住他道:“你好生生的,把我饭碗头挤掉了,我今与你势不两立,咱们拼个命吧!”伯廉正待躲避,工人上去,把他一把拖倒,道:“你做了坏事,东家辞你的,与钱先生什么相干?你还要诬赖好人么?”接连就是几拳。桐山大喊救命,巡捕来了,把工人桐山辫子结在一处,拉到巡捕房。伯廉只得跟着去探听。
次日,桐山到得堂上,口口声声只告钱伯廉。伯廉挺身上去,把前后情节一一禀明。会审老爷判断下来,叫桐山不得诬告,叫工人罚洋十元,给他养伤。可怜工人凑不出一文钱,还是伯廉把余升退回的十块钱,借给工人,给了陆桐山,才各散去。
伯廉到得北厂,查起物料来,都没办齐,连夜禀知伯正。依伯廉的意思,是要在桐山身上着赔。伯正道:“总算我眼睛瞎了,请着这个宝贝,我认个晦气吧!你去替我查点个清楚,还少些什么材料,开篇细帐,到帐房支款去办便了。我事情也多,没法儿件件管得到,这造厂房的事,交给你的了。”伯廉大喜,回到北厂,合工头商量,除现有的不计外,其余各色材料,开出细帐,计算还要五万银子,帐房照数支给。伯廉有这注银子在手里,不但工钱不扣,而且有时还多支给他们几文,众工人感激的了不得。伯廉把那五万银子,办了三万银子的料,除却零星费用,自己落了一万八千多银子。这叫做吃力不赚钱,赚钱不吃力。伯廉安安稳稳用了李伯正的银子,伯正还当他是个好人,能够实心办事哩。
看看厂房将要造好,伯廉天天在那里监工。伯正也有时来看,见伯廉常在那里,就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