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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盖古之记事也,或先经张本,或后传终言,分布虽疏,错综逾密。今之记事也则不然。或隔卷异篇,遽相矛盾;或连行接句,顿成乖角。是以《齐史》之论魏收,良直邪曲,三说各异;《周书》之评太祖,宽仁好杀,二理不同。
非惟言无准的,固亦事成首鼠者矣。夫人有一言,而史辞再三,良以好发芜音,不求谠理,而言之反覆,观者惑焉。
亦有开国承家,美恶昭露,皎如星汉,非靡沮所移,而轻事尘点,曲加粉饰。求诸近史,此类尤多。如《魏书》称登国以鸟名官,则云“好尚淳朴,远师少“;述道武结婚蕃落,则曰“招携荒服,追慕汉高“。自余所说,多类于此。案魏氏始兴边朔,少识典、坟;作俪蛮夷,抑惟秦、晋。而鸟官创置,岂关郯子之言?髦头而偶,奚假奉春之策?奢言无限,何其厚颜!又《周史》称元行恭因齐灭得回,庾信赠其诗曰:“虢亡垂棘反,齐平宝鼎归。”陈周弘正来聘,在馆赠韦诗曰:“德星犹未动,直车讵肯来?”其为信、弘正所重如此。夫文以害意,自古而然,拟非其伦,由来尚矣。必以庾、周所作,皆为实录,则其所褒贬,非止一人,咸宜取其指归,何止采其四句而已?若乃题目不定,首尾相违,则百药、德是也;心挟爱憎,词多出没,则魏收、牛弘是也。斯皆鉴裁非远,智识不周,而轻弄笔端,肆情高下。故弥缝虽洽,而厥迹更彰,取惑无知,见嗤有识。
夫词寡者出一言而已周,才芜者资数句而方浃。案《左传》称绛父论甲子,隐言于赵孟;班《书》述楚老哭龚生,莫识其名氏。苟举斯一事,则触类可知。至嵇康、皇甫谧撰《高士记》,各为二叟立传,全采左、班之录,而其传论云:“二叟隐德容身,不求名利,避远乱害,安于贱役。”夫探揣古意,而广足新言,此犹子建之咏三良,延年之歌秋妇。至于临穴泪下,闺中长叹,虽语多本传,而事无异说。盖凫胫虽短,续之则悲;史文虽约,增之反累。加减前哲,岂容易哉!
昔夫子断唐、虞以下迄于周,翦截浮词,撮其机要。故帝王之道,坦然明白。嗟乎!自去圣日远,史籍逾多,得失是非,孰能刊定?假有才堪厘革,而以人废言,此绕朝所谓“忽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者也。
伊惟焉哉按:“此四句化用《雕龙章句》篇文。其原文云:“夫、惟、盖、故,发端之首唱“;“乎、哉、矣、也,送末之常科。”
巧宦《史记汲黯传》:黯姑姊子司马安,少与黯为太子洗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按:传文“深巧“截句,“善宦“二字另读。而潘岳《闲居赋序》破句作“巧宦“之目,后遂习用之。
摩笄《史记》:赵简子尽召诸子与语,无恤最贤,乃以为太子,是为襄子。襄子姊前为代王夫人。简子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请代王。使厨人操铜以食代王,,行斟,阴令宰人雒以击杀代王,遂兴兵平代地。其姊闻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杀。代人怜之,名死地为摩笄之山。
知韩信贤项羽封沛公蜀汉。《魏叔子集熊养及字说》曰:汉高不肯之国。萧何曰:“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张良自韩来,韩信、陈平自楚往。故曰:“养民以致贤。”按:语见《汉书萧何传》。而良遇在先,平至在后。魏冰叔浑统言之。汉中所致,固止一信。但萧何致贤之语,却是泛词。《史通》指实韩信,殊属牵合,非止拓义之滞也。
陨充绌此《礼记儒行》之文。郑《注》:陨,困迫失志之貌。充诎,欢喜失节之貌。
屠伯严延年本传:巧为狱文,奏可论死,奄忽如神,流血数里,河南号为“屠伯。”
首鼠《史记灌夫传》:武安侯召御史大夫载,怒曰:“与长孺共一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