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一位编辑看了一眼我汗渍斑斑的妆容,赶忙抽出满箱的定影剂为我补妆。还不错,我看着四面墙上拖地长镜中的自己颇感得意。你根本无法想象在几分钟前,我还在大街上危险地游荡,随时都有杀死我自己和周围任何一个人的可能。我信步走进米兰达办公室外她助理的套房,静静地坐下,等待着米兰达几分钟后吃完午饭回来。“安—德—里—亚,”她从装饰刻板、故意使之散发出一股冷漠之气的办公室里叫我,“车和狗都在哪里?”我从座位上跳起来,尽快在长毛绒地毯上跑步来到她的办公桌前,虽然还穿着5英寸高的高跟鞋。“我把车交给了车库管理员,把玛德琳交给了门卫,米兰达。”我非常自豪地说。因为我在完成这两项任务的时候,既没有损坏车子,也没有伤害到小狗和我本人。“你为什么那么做呢?”她吼叫起来,并在我进来后第一次从《妇女时装日报》杂志上抬起头,“我特意要求你把它们都带到办公室来,因为孩子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得走了。”“啊,是这样,其实,我还以为你说你希望把它们——”“够了。我对你无能的细节描述不感兴趣。去把车子和小狗都带到这里来。我希望我们15分钟后做好出发的准备。你明白吗?”15分钟?这个女人在做梦吗?我需要一到两分钟的时间下楼坐上一辆林肯城市轿车,六到八分钟的时间赶到她的公寓,然后,我需要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在她总共有18个房间的公寓找到那只小狗,并把她可恶的手动汽车从停车位上艰难地开出来,最后再经过20个街区把车开到办公楼。“当然明白,米兰达,15分钟时间。”从她的办公室跑出来的一瞬间我又开始颤抖了。真担心我的心脏是否会在我23岁高龄的时候停止跳动。我刚点燃的那根香烟刚好掉在了我刚刚换上的Jimmy
靴子上,烧出了一个小圆洞。太好了,我小声咕哝着。真他妈的太好了。粗算一下,我今天刚好损失了价值4000美元的东西——我最好的东西。也许在我赶回来之前她会死掉吧。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要乐观一点。也许,仅仅是也许,她会被某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击昏,我们大家可以因此脱离苦海。我美滋滋地吸了最后一口,才把香烟踩灭,然后提醒自己要理智一点。你并不希望她死掉,我挺直身体坐在后座上想着心事。因为,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就没有希望亲手杀死她了。那将是一种耻辱。当我走进臭名昭着的伊莱亚斯—克拉克大厦,走进时尚东西的传送者——
电梯,去参加第一次面试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对于这座城市那些八面玲珑,热衷于完美无瑕的妆扮,穿梭于光鲜考究而又安静优雅的电梯之间的闲话专栏作家、社交名流和媒体经理人一无所知。我从未见过如此光彩照人的金发女郎,也不知道那些品牌专区每年要花6000美元才能得以维持,而对于那些瞥一眼成品便能辨认出配色师的内行人士更是闻所未闻。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士。
不是强壮,因为“那样不够性感”——
精巧、有棱纹的套领毛衣和紧身皮裤炫耀着他们对于健身运动毕生的投入和执着。Prada。Armani。Versace。我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地见到这样牌子的手提包和鞋子。我曾经从一个朋友的朋友处听说——
她是《潇洒》杂志的一个编辑助理——服装设计师常常会在电梯里和他们的作品不期而遇。如果缪西娅、乔治
、多娜特拉能在电梯里再次欣赏到他们在2002年展出的锥形高跟鞋或者在春季时装秀上推出的带有泪状坠饰的手提包,那可真是件有趣的事。到目前为止,我过去23年的岁月是美国小镇生活的缩影。我的整个生活轨迹只不过是陈词滥调的完美翻版。成长于康涅狄格州的埃文镇,参加过中学的有关运动、青年团体集会以及父母不在场时在曼妙的郊外农场举行的“饮酒派对”。我们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去上学,穿着牛仔裤度过周末的夜晚,穿着有褶饰边的宽腿裤去赴半正式的舞会。然后是上大学!噢,那是高中生活后的复杂世界。布朗大学为各种有想象力的艺术家、怪才和电脑奇才提供了数不清的活动、班级和团体。无论我有怎样的知性或者创造性方面的兴趣,无论这些兴趣是多么深奥或生僻,它都能在此找到释放的途径。高级时装业也许是这个被广泛夸耀了的现实国度中的惟一例外。大学四年,我穿着羊毛织物和旅游鞋在普罗维登斯附近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学习了法国印象派大师的作品,写了一大堆令人讨厌的冗长的英语论文,可这一切——无论以任何可能的方式——都没有对我大学毕业后的这第一份工作有丝毫的帮助。我尽一切可能推迟找工作的时间。大学毕业后的三个月时间里,我东拼西凑弄了一点钱,然后决定一个人外出旅行。我乘火车在欧洲游览了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海边,而不是在博物馆。
其间,除了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亚历克斯,我没有和任何人进行联系。他在我旅行了大约五个星期之后才知道我的行踪。由于他参加的美国教师培训课程刚刚结束,而离9月份的开学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夏季的时间,所以,他就令人吃惊地来到了阿姆斯特丹。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