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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胡雪岩之好色
胡雪岩既致富,蓄妾三十人,衣以锦绣,而色皆殊。常分两队,与其妇各率其一,仿象棋指挥作战以为乐。雪岩设庆馀堂药店于大井巷,修制鹿茸、龟胶及诸滋补之品,日食皆珍物也,以是体充健,白日行房事焉。雪岩之致富也,以太平天国得势江南,王有龄、左宗棠先後抚浙,皆依其办军需,其所置银号曰阜康者,驰名国中。阜康一纸书,可以立措巨款金资也。以是雪岩亦不宁厥居,而所至有外室。有某告余曰:雪岩一日渡钱塘江至萧山,于桥中见一女,有色,即为其所从客称之,客其银号伙也。雪岩归过其地,则已于女家为其置行馆,女出拜称主人矣,雪岩大喜,盖伙知其意,为货女母成之,雪岩数宿而归,留银五百两。後月复资之,每过江安焉。
清帝恶洋鬼子
吾乡孙子授太世丈诒经,清同、光间,仕至侍郎。尝充毓庆宫教读,谓同僚中有佩计时器者,一日为穆宗所见,询为何物,丈具以对,穆宗遽取而毁之,作色曰:“没有这东西,便不知时候?”又时为欧洲人小偶像,成辈列之,以刀以次斫去其首,曰:“杀尽洋鬼子。”按:清室祖宗颇崇欧洲技巧,故宫尚存奇异巨钟,皆乾隆以前欧洲各国所进也。穆宗不应未见,盖以文宗为英法联军所迫,出狩而死于热河,以此致恨耳。后一事据吴永《庚子记变》(书名或误,记不真矣)谓是德宗事,然余闻之余母,余母则述先世所闻也。
张之洞
清代官场礼仪,皆有定制,著于《会典》。司道谒督抚,督抚不迎,而司道退,必送之仪门。盖故事于二堂治事,距仪门数十步耳。后多别设签押房治事,而延客或在花厅,则距仪门远矣(仪门在大堂暖阁后),以是督抚送客仅及厅门而止。张香涛太年丈之洞,南皮大家也。兄之万状元及第,官至尚书;涛丈亦一甲第三人,一门鼎贵。及总督湖广,垂二十年,恃资望骄蹇,惟礼名士,视僚属蔑如也。布政使某者(忘其姓名)负时誉,涛丈亦不加礼,某不平。一日,白事已,告退,涛丈才送之厅门,盖习以为常矣。某忽曰:“请大帅多行几步,本司尚欲有白。”涛丈不意有他也,从之,而某殊无所白。行及仪门矣,涛丈乃曰:“贵司果有何话?”某乃反身长揖,曰:“实无话,仪制督抚送司道当至此耳,大帅请便。”涛丈为之气结,然不能斥也。
涛丈起卧不定,或数夕不寐,或一睡数日。其睡不择时地,往往即于座上合目,侍人急以身支之,更番至其觉而罢。一日有急事当入奏,其性本急,立命起草,亲有更定,即饬缮发。故事:发摺(奏书通称奏摺)当备香案,行大礼,鸣炮以送,吏役悉以具矣,而丈已合目,如是伺之者三日始觉,则咎侍者,然已无及矣。
大成教魁
沈瓞民来,谈及大成教,瓞民曰:“王锡朋与先君共事张勤果曜山东巡抚幕(按:曜,钱塘人,孙慕韩丈宝琦之妇翁也),其私行极好,官知县亦极清廉。然其学则糅合三教,而实则归于道,道又为汉魏以来之道教而非黄老也。门下无所不有,达官贵人至于贩夫、走卒、男女老幼无不收录。清末,大僚如毛庆蕃(按:曾官上海道护理陕西总督,又清学部尚书荣庆亦其门人),近时则倪嗣冲、王占元皆出其门。受业者先以占卜,卜皆应其人,是以共神之。既执贽则授以真言,甚秘。其弟子事之如严父,偶违师旨,则长跪谢罪。一日,庆蕃侍其游杭州之西湖,偶失旨,即然。从者如云,不敢避也。其教统则自伏羲炎黄以后,虽文王孔子不得与,直至周敦颐。得濂溪之传者即周太谷也。太谷尝在庐山设教,有人容貌衣履甚怪,来从受道,既而其人骤然不见,索之池畔,得贽帖,乃曰:‘此龙王来受教也。’人共灵之,从之者遂众。锡朋实得其传焉,锡朋说《论语》‘学而’一章,谓隐藏‘麟、凤、龟、龙’四字,其怪诞皆类此。居苏州,里中人莫非其徒。锡朋知余亦家苏州,欲来会,余以父执也,先之;既而来报,弟子塞途,皆从于舆后。”瓞民又曰:“《老残游记》中之三教大会,即写此事,盖铁云亦此中人矣。”余按:《老残游记》中之山东巡抚,即张曜也。
圃耘先生之盛德
余家故业农,至曾祖父圃耘先生,始自绍兴县东胜武乡怀钱二百文渡钱塘江抵杭州,时年十二,孑身无所依,遂投一制履师为弟子。及壮,自设小店于横河桥(今名东街)。先生性严质,所制履工料皆不苟,其底使坚硬如板,以故步云斋之鞋,名于省会,而得积资焉。然先生不自吝,人有称贷,必满其意。每当岁除,即以小红纸封银五分乃至数钱,于昏夜出巡僻陋,密听贫困有嗟穷者,即乘隙投封而归,岁有所费,不恤也。久之,人知为先生所济,来谢,先生亦不受。及余祖父举进士,官京曹,始以店授弟子陈元泰,而就祖父之养。先生不习宦礼,苦之,祖父之同年友来谒者,修后生礼呼年伯,先生长揖之曰“太年伯”,遂深居不易见客。
清帝恶疾
清帝死于痘者二:世祖及穆宗也。然穆宗实以梅毒致崩,饰为出痘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