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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次日,果然伍狱司做了一个揭帖,在早堂何候陈公,将惜奴此书呈递。陈公看了,赞道:“这女子真好才情,惜被此奴所陷。”登时取出戈二,夹了双夹棍,打了七十板,问成边外沈阳崇武卫军,即日起解。那陈公怜才念切,却好有个商人黄少江,有事在府。陈公给赠丽贞白银百两,要商人带回吴江原籍。又亲笔写文照一纸付丽贞,听其自便。文照上写着:
吴江县乡宦张翼珍女张丽贞,被强徒戈二局抢至温。幸遇本府,丽贞声告,勘出其情,局抢是实。已将戈二远配边外沈阳崇武军,永世为军。至于丽贞,原籍吴江,据伊供,亲故俱稀。本府悯其宦裔,苦遭毒手,已给赠路费百两,听丽贞择人而于归。或有强徒豪霸,复效戈二之辙者,许丽贞鸣冤地方,申词官府,将本府批照为证,重惩其罪。年月日
温州理刑陈给印
押即日陈公当堂,唤那商人黄少江来。将丽贞交与,文照与银子付丽贞亲收。丽贞叩谢陈公,出了衙门。复到司狱司谢了伍君夫妇,暂在黄少江寓所住。是时那绣佛庵瓶芳,已着那肐汉来打听。晓得推官如此断法,姐姐付客商黄少江带回了,瓶芳在庵中哭了几日。那惜奴又倩客商黄少江访瓶芳下落,不见踪影,也哭得不耐烦。谁知这个黄少江又是个利徒,一心只要拐惜奴这一百两银子。对惜奴说道:“目下路上干系,财不露白。我们的银子,都捆在货内。你的一百两头,一总捆在里边,方保无事。”惜奴听他有理,只得双手递与,止留文照拴在身边。那少江将他带至杭州,送在西湖南畔一个旧主人姓褚的家住了。他自押货过塘,一道烟往北去了。正是: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那戈二强徒,手撩脚索。解子是姓林名德,在温州府有名的恶赖公人,在路上打着戈二,不许停留。这戈二腿上棒疮又疼,又无盘费使用。一日止吃得三碗粥汤,那里走得动,苦不可言。已捱走到丹徒县界,黑林冈地面。那戈二遍身火烧,头面肚腹俱肿,走不动了。只得跪了那林德,哀求道:“解子阿哥,可怜我棒疮发作,肚里又饥,身上又寒,如何走得动!”那林公人轮起水火棍便打,喝道:“你这个死贼军坯,你睁开驴眼看看,这个所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离那县里尚有四十里路,此时天色将晚下来,难道叫我睡歇在这草里不成!”那戈二受了数棍,只是滚在地下求饶,便叫:“解子哥哥可怜!”那公人道得好:“你这死贼军坯,你当初可怜那张丽贞么!”说了又打。他只得挣起来又走。走不数步,已在冈脚下了。只见西边一阵羶风,劈面的吹将来,吹得山摇地动,树倒崖坍。骤地一声响亮,跳出一个黄斑大虫来,竟将戈二一抢衔去了。惊得林公人丢了袱包,拿了水火棍,飞也似赶过冈子来。劈面撞着一个人,里叫道:“后面有个大虫,客人快、快、快不要过去!”那个人也惊得呆着,同了解人走在一个古庙里去躲。
少顷,解子喘息定了。那人问道:“老兄从那里来?”那林德道:“小子姓林,名德,是温州府里的解人。解着一个军坯戈二,因他奸拐吴江县一个娇女张丽贞。俺理刑陈爷,问他在沈阳崇武卫永远为军。如今被虎衔去了,却怎么处?”
那人听了,兜底上心,自语道:“谁料在此处得了实信。”即转问解子道:“老兄,如今这妇女张丽贞怎么样了?”解子道:“我闻得我家官儿,发与一个客商黄少江带回。这时节多应在杭州了,那客商的货是在杭州起的。”那人听了,只是点头的应。看官,你道这人是谁?正是徐备人。他原要到杭州去,只因缺少盘费,往丹徒县一个亲戚处借些银子。回来在这黑林冈过,遇着公人,方知张惜奴是戈二拐去。那备人在公人面前,也不说出原由。又问道:“戈二既被虎衔,老兄怎样回官?”林德道:“正是,小子如今要在丹徒县里递下一纸文据,讨个官批,才好去回覆。只怕我那老爷不信,要说我中途卖放,幸而晓得这个奴才是无钱的,还不妨事。”他两人也不过冈,同退在个乡村店里去安歇。次日,备人与公人别了,他自过了冈子,一径的往杭州去了,叫做:
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
却说那采公和尚已到了温州,在天宁寺上堂说法,鼓舞聚众,上千人来听。那绣佛庵老尼姜师父,也率了这瓶芳徒弟,在那里听讲。少顷,和尚下座,一队队都去小参。姜师父同这瓶芳徒弟去参,采和尚原有心计。凡遇着少年的尼僧,必审详盘问。见了瓶芳,就问道:“你这比丘尼,还是久出家、新出家的?”姜尼回答道:“是新出家的,望和尚慈悲开示。”和尚便问瓶芳道:“一向在庵中做甚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