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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荆知州道:“我为你再占一卦,看是如何?”纳云道:“费神得很。倘若无事,自当重谢。”荆知州含笑道:“朋友家情长财短,何必言谢。”说着,取出三个金钱,放在手中,摇了三摇,放将下来一看,又摇又看,连摇三次,取粉板写好,凝神看了一回,方始说道:“据卦上看起来,只要避过庚辰日子,己卯时辰,就不妨了。今日己卯,明日庚辰,你明日不要出门,将身躲在大殿供案之下,外罩台幢遮盖,你将山门虚掩,过了卯时开门,如有烧香人来叩门,倘是孤身一人,千万不可开,因一人者凶象也。倘若两人同来,乃是逢双则吉,就是开门让他进来,也不碍事。切记切记,千万不可有误。我明日午饭之时来看你。遇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行计议。”纳云听他言语有理,察断分明,深信不疑,就说道:“先生灵验如神,避过卯时,以后出来见人,想必无妨?”荆知州道:“恶时辰逃过了,还怕什么?”
谈了一回,荆知州便辞别纳云,走出庙门,一径赶回州衙,进了内堂,就将测字先生的一副行头换去,立即唤了两个能干的公差。一个叫许文,一个叫朱高,这二人在通州衙门当差多年,极其能干。当下许文、朱高两个公差走进内堂,叩头说道:“老爷呼唤我们两人进来,有何吩咐?”荆知州就唤许文、朱高近前,附耳低言,对他两个说道:“如此这般,但今晚也要当心,你二人夜间要在山门之前悄悄巡察,不可让他逃脱。”
吩咐已定,将牌票用朱笔批好,付与许文、朱高。二人领了牌票,出了衙门,一迳到天齐庙巷来;暗中知照了地保、更夫,将巷里两头栅栏用心看守。
荆知州想到前日将那告状人钱正林错认是个包揽词讼的讼棍,将他收入监牢,倒是冤屈了他,随即传班坐二堂夜审。一时间,自头门直到内堂花厅,各处点起灯球,如同白日,那云板不住的敲得当当直响,吆喝一声:“大老爷升堂了!”公座两旁边的衙役皂隶,齐齐整整鹄立站班;六房书史,手执文卷伺候。只听一声传禁子上来!手执禁牌,呈上公案。荆老爷将朱笔写完,交代禁子,将新进监包揽词讼的生员带上来!须臾传到监内,提出解到堂上。钱正林未上石阶,口喊冤枉,走上堂来,双膝跪下。
那堂上荆知州将案桌一拍,说道:“难道本府断错你不成!
为甚口口声声叫喊冤枉!”钱正林不慌不忙,叫声道:“公祖在上,听生员告禀:死者王有仁,乃是生员的学生。因情关师生之谊,那日他胞姊金定先到书房送信,说他亲娘磨快了厨刀,没有好事,恼极之声,说要杀有仁。王有仁一听此言,吓得不敢回家,却是生员送他回家。二因生员去说人情,不料他母亲花言巧语,生员被他蒙混,其心何忍?他又无亲少族,生员代他伸冤,何谓揽讼?再请老父台详细访问,倘若真是人命,就替百姓伸冤。倘若人命是假的,生员情甘领罪。”荆知州老爷道:“既如此,你写下结来。”即唤松去枷锁。钱正林当堂具结呈上。荆知州道:“今日暂且管押,候明日上堂。”荆知州退进内堂。钱正林有值日差带去,此时不进监门,改收在押所之内。
问真相姑娘哭诉见公差淫妇心慌
许文、朱高两个能干公差,领了牌票,当晚就前往天齐庙巷,传了地保更夫,关闭了两头栏栅,进出行人俱要盘查,以免凶手逃脱。将近二鼓时分,走到一家门首,站立商议,听得门内有妇人说话之声。此等门户只有一门一闼,沿街浅屋,乃是小户人家居住之所,故屋内说话,门外可以听见。其人姓韩,名起福,娶了一个妻子,就是惯做媒人的蒋妈妈之女。夫妻二人在那里闲谈,岂知门外有人窃听。那朱高立定了,听那男子说道:“今日听得街上人说,王世成妻子,结识了天齐庙里的纳云这件事,如果被老和尚晓得,定要赶他出去。”
朱高听得明白,一想有了见证,便叫韩起福开门。他夫妻二人听外面有人叫门,吓了一跳,开门一看,认得是朱头儿。
韩起福道:“朱头儿,深夜到此何干?”朱高跨进屋内,将身坐定说道:“我今有一个事情,要想烦你大嫂。你若肯与我做得成,我当重重的谢你。”韩大嫂道:“朱头儿说哪里话来,有事见教,哪有不肯之理,只要我办得到。”朱高道:“大嫂能干,一定办得到的。我对你说,那个王世成的妻子,你是认得的?”韩大嫂道:“怎么不认得,他是我家母亲的媒人,他家做亲的时节,我也去过。近几年来,没有过去,因那妇人性情刁嚣,所以我们不同她往来了。”朱高道:“大嫂,你如今做个卖鲜花的买卖,到她家去,也不在意,因她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你去问她家女儿:你家兄弟,为何这几天不见?看她怎样回答你就是了。但是这句话,必须要看机悄悄儿说,不要被她母亲看见,也不要给她母亲听见,最好引到外边,低声问她。听了她的回答,你来回覆我,你的功劳就不小。”韩大嫂答应一声是。朱高别了他夫妻就走。
次日天明,韩大嫂绝早起身,提了一只花篮,走到王家门首,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卖花!卖花!”走来走去,方才看见她家大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女孩子出来。韩大嫂见是金定,手里提了一把茶壶,出外泡水,连忙叫了一声:“金定到哪里去?你娘呢?”金定道:“我母亲才起身不多一回,正在那里梳头。”韩大嫂一看两边无人,正中下怀,就此问道:“你母亲是欢喜你呢,还是欢喜你的弟弟?”金定听说弟弟二字,登时心里一酸,眼泪汪汪哭起来。韩大嫂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哭起来?莫非想了什么事?”金定被韩大嫂这一问,更加呜咽不止!韩大嫂道:“你对我说,不要紧的。”金定说道:“我家兄弟被母亲杀死了,他将尸首砍成七块,装在油缸里面,藏在床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