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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钱正林将状子写好,字里行间,细细斟酌了一番,然后对他妻子说道:“贤妻,你当心了门户,我要到州衙里去告状,代学生王有仁伸冤去了!”说罢走出大门,一迳来到衙门,走上大堂。恰值荆知州坐在大堂理事,连忙抢步上前,高叫一声道:“公祖伸冤!”将那状子双手呈上。荆知州接过状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将案桌一拍,喝道:“你这好大胆的生员,包揽词讼,在外惹是生非,哪有生母杀害儿子之事,总是你包呈唆讼,无故生端。左右与我拿下!”两旁皂役吆喝一声,便把钱正林拿住。荆知州厉声说道:“你可知诬告他人,律应反坐?左右将禁牌取来!”随在禁牌之上,用朱笔填写,发将下来。左右取铁练系上,将钱正林收进监牢,立刻做成文书,通详大宪衙门,转文详到督院学台,革去前程。分发已完,退堂进内去了。
钱正林收进监中,受这一班禁子们无故打骂。原来那些禁子,只认他是一个包打官司的生员,不知做过了多少好买卖,今日落到通州,遇着我们这位荆大老爷铁面无情,赛过龙图再世,今朝合该他晦气。既到这里来,我们都要向他弄些好处,所以要打要骂,又要他看金鱼,苦不堪言!钱正林暗叹道:“我想这位铁面清官,总可伸冤雪恨,不料这位荆知州也是个糊涂官,不由分说,将我拿下监中,使我有冤没处申诉!”想到这里,不觉双眼泪落。
且说钱正林的妻子李氏大娘,因丈夫进州衙要为学生王有仁告状伸冤,看看天色将晚,还不见丈夫回家,十分记挂。一夜无话,次日早晨,就叫长子钱云到街坊上去打听。钱云领了母命,出去打听得明白,赶紧回家,说与母亲知道。李氏大娘听了这话,好不伤心,大哭起来!忙煮了饭,取了一只小篮儿,将饭菜放在篮中,一迳走到监牢门首,对禁子说道:“多谢你老伯伯,放我进去,送饭与我丈夫吃,改日我当重重谢你。”
那个看门老禁卒平时也认识钱先生的,知道这桩事冤枉,所以他肯放李氏进去。李氏走将进去,见丈夫披枷带锁,好不伤心!
李氏等他吃好了饭,便走出监门,心想:“不好!丈夫在监中,无人出头,何日才得伸冤?”走到大堂之上,四面一看,见无一人,他就走到鼓架边,拿起两根鼓槌,咚咚的打起来,口里叫喊冤枉!一时里面走出几个公人,连忙问道:“你这妇人有甚冤枉?这等大惊小怪?”李氏也不睬他,只管擂敲。这惊动了内堂荆知州老爷,听见大堂上有人击鼓,即忙传班坐堂,云板当当响了几下,麒麟门大开,荆知州老爷坐将出来,将案桌一拍,问道:“何人击鼓?有什么冤枉事?带人上来!”那班皂役,吆吆喝喝将李氏带上。荆知州见是一个妇人,问道:“你有什么冤枉?好好讲来!”
李氏叫道:“青天大老爷,听我告禀,奴是如皋县生员妻子,丈夫名钱正林,训馆度日。有学生王有仁,被他亲娘杀死,尸分七块。我丈夫仗义伸冤,昨日叩见大老爷,不由分说,认他包唆讼棍。须知人命关天,为何不去访问?”荆知州喝道:“住口,据你所供,钱正林不是唆讼。但人命关天,别人家与你何干?为什么替他告状?况亲生母岂有杀子之理?我这里不信。你且退下,待本州访问根由?确是真情,本州放他出来;倘若诬告,定例及坐治罪,断不轻饶。”李氏大娘叩谢出衙。
荆知州退进后堂,心中思量道:“今日据钱正林妻子李氏前来击鼓。其中必有冤枉,如果是包揽词讼,他也不敢前来击鼓。此案例有些古怪!”少停用过晚膳,回房安寝,左思右想,竟睡不着,想了一夜。看看天色渐明,荆知州起身下床,便换了一般打扮,头戴一顶毡笠子,脚穿一双麻草鞋,着一件布长衫,手中托一个木盘,盘中放着百来个字卷以及文房四宝,上面一个粉牌,上写“测字相命”四个大字。打扮停当,觉得并无破绽,便对长随人等说道:“你们不许声张,我要出衙门去私行察访案情。”说着,抽身往外就走。
扮测字众惊神验走长街独访奸僧
荆知州自黎明之时出了衙门,在那大街小巷之中,茶坊酒肆之内,走来走去,手中托了相面测字盘,口中喊道:“测字相面,灵不灵,当场试验;准不准,过后方知。”走到一家茶坊之内,只见一个座上,坐着一个相貌端方,衣服华丽的人,年约四十余岁,叫道:“测字先生,请过来为我测一个字。”
荆知州应道:“请尊驾自己拿一个字卷儿。”那人便随手在盘里拈了一个字卷递与他。荆知州就将字卷展开一看,原来是个“也”字,就将粉板取过来,写在粉板之上,问道:“请教尊驾,这字乃是焉哉乎也的也字,请问什么用?”那人答道:“因我子出门经商,已经三载,未见回家,音信全无,费神照理而断。”荆知州道:“这个字断起来,不见得意,因地无土,草木难生,池无水,鱼龙不活。孤身一个也字,水土俱无,据我断来,凶多吉少!”
这时看的人拥挤不堪,见他这等批断,都说道:“这个测字先生字理通透,果然有些本事,我们也来请他测个字。”又是一人,拈了一个字卷,递给他。荆知州展开一看,说道:“这个字是酉时的酉字。”写在粉板之上,问是何用?那人说道:“因不见珍珠,故请测字。”荆知州道:“这个字,乃是十二地支第十字,此时正是时,卯酉相冻,其物好寻,卯时卵形,其物体小而圆,但此物仍在府上,不知府上司曾否养鸡?”那人道:“养着一只雄鸡。”荆知州道:“是了是了!尊驾回府,可将那只鸡杀了,鸡肚肠里去找。”那人不甚相信,转身到家,将鸡杀了,剖开肚子,果然珍珠在内,欢喜异常,忙忙又走到茶坊里来,说道:“先生,先生,你莫非活神仙了。我家将鸡杀了,珍珠果然在鸡肚肠内,所以我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