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道:“我不能在家久住,所在行囊被盖,都在宁大夫府中,稍住儿日,即进宁府。我想孩儿已经成立,娘子抚养不易,又要诸事操劳,愚夫心甚不安,可寻个婢妇,执爨浣补,替娘子分劳。”韩氏道:“为妻的做惯了的事,也不觉劳苦,何必寻甚么婢妇?”继志道:“儿曾向娘说过几次,娘总不肯,总得依爹爹之言,寻个婢妇。”韩氏见丈夫儿子一般体贴,不忍强执,点头应了。继志大喜,便飞跑出去托人寻觅。夜间至亲三口,又细谈卫茜诸人之事。继志听了,好不惊喜,恨不得立时见面。又听得卫英本事如何高强,心中也是羡慕。谈至夜深,方各就寝。久别的夫妻,虽是中年,这恩情二字总不能忘,不必细说。次晨,婢妇已来,韩氏一一交代过,陪着丈夫,带着儿子,围聚闲谈,何等适意。不觉过了五日,陈音自到宁府,不时回家看望。
话休烦琐,到了周敬王三十七年,越王卧薪尝胆,朝夕谋伐吴国。只因吴国将勇兵强,伍子胥智勇盖世,无人可敌;又有莫邪宝剑,吴鸿、扈稽神钩,不能抵敌。连年费尽心力,用白马白牛祭了昆吾之神,命工人采取昆吾山之金,铸成宝剑八口。一名掩日,把剑指着日,日光就掩蔽了。这剑是金的纯阴炼成,阴盛则阳灭也。二名断水,把剑划水,水即分开,半日不能复合。三名转魄,把剑指月,月中蟾兔颠倒。四名悬翦,把剑悬在半空中,鸟雀飞过,触在刃上,便成两段。五名惊鲵,带着此剑泛海,鲸鲵望影而逃。
六名灭魂,挟着此剑夜行,魑魁远避。七名却邪,无论是何妖邪,此剑到处,便潜伏不动。八名真刚,将此剑切玉斫金,迎刃立断,铸此八剑,以应八方之气。虽说多着奇异,苦于无人教练,又不知能否敌得莫邪。又因吴国兵阵坚整,非强弓巨镞不能推陷,加以吴越滨水之区,水战不习,万难制胜。时时忧虑在心。也曾出榜招募些人,也曾因荐录用些人·无奈真才绝少,徒费时日,不见实效。这时宁毅已将陈音、卫茜诸人对范大夫详细说过,范大夫曾请陈音诸人相见,试验多次,十分信心。
一日,越王与范大夫商议报仇之事,因国无能人,愀然不乐。范大夫乘势把陈音诸人极力荐举,且道:“经臣屡次试验,这五人实系真才实学,必能为国宣力。如有错误,臣甘同罪。”越王听了大喜,便立时宣请,内侍至宁毅府传宣诏命,陈音五人整理衣冠,拜舞毕,由宁毅带领上殿,俯伏阶下。
越王传诏起立,五人一字儿排立在殿左。越王见五人一个个精神壮健,气象威严,暗暗心喜。传诏道:“臣妾之耻,寡人刻不去心,隐忍十年,每一念及,肺腑寸裂。越之家国,寡人与尔等实共之。尔等忠义性成、当以寡人之心为心。兹范大夫竭力荐举,极称尔等之能,寡人需才正亟,特赐尔等列将之职。着陈音督练弯弓队,兼练水军,雍洛为佐;着司马彪、蒙杰训练骑兵,归畴无余管辖;着卫英训练军阵,归诸稽郢管辖。尚其勉旃,毋负委任!”
五人俯伏谢恩,齐奏道:“敢不竭犬马之力,以报殊恩?”陈音复奏道:“臣弩骀劣质,难胜兼任,臣有一老友,齐国人氏,姓赵名平,即蒙杰舅父。此人水势精通,在臣之上。更有鲍皋、鲁直等十人,熟习水性。臣在楚随征云中岸,甚得臂助。伏乞准臣致函来越,趋朝候试,自能不负委任。”越王满脸欢容,对范蠡道:“陈音初人朝班,便能荐贤让位,甚是可嘉,当准所奏,赵平未到,仍着兼摄。”范蠡顿首道:“多士奋兴,并得借材异地,国家之福也。臣为大王贺。”宁毅也同声称贺。
越王退朝,范大夫带领众人出殿。宁毅同陈音五人,自回宁府,置酒庆贺,互相勉励。陈音道:“我们当到范大夫府中叩谢才是。”宁毅道:“这话错了。官爵是朝廷的悬以待天下士,人臣荐贤,分内之事,何谢之有?若是受爵公廷,拜恩私室,直以禄位为市恩之地,这还成活吗?范大夫公忠为国,诸位若去叩谢,范大夫反而不乐,不去为是。就是同朝同事的人,依礼往拜可也,不必虚文酬应。”陈音五人诺诺连声。酒后,陈音便修书一封,差人送往齐国与赵平,书中谆谆劝驾;修书一封,差人送楚国与鲍皋诸人;并修一书与王孙建,大旨是如能离楚,务望早降。如老伯执意不允,不敢强邀等语,兼问候王孙无极夫妇的安,又修禀与二太子请安。把信发了,回家对娘子说知,继志也知道了,欢喜无限。陈音把继志交付卫英,令他在戎行学习。
卫英甚是喜爱,呼兄叫弟,一如同胞。
陈音五人各有职守,尽心报效。却有一班浅见小量之人,见陈音五人骤得重用,心中不服。初而目笑腹诽,后来便任情毁谤。范蠡听了,与宁毅商议道:“大王听我们的举荐,陈音五人不次擢用。近来一班小人,甚是不服,啧有烦言,恐互相猜忌,一旦有事,贻害不小。如之奈何?”宁毅沉吟了一口道:“大夫不如启奏大王,以考拔骁将为名,定期在演武场调齐各将,当场比武,不愁人心不服。”范蠡点头称是。次日奏过越王,果然传下诏命:五月初三日,在演武场挑选骁将。无论军民人等,有膂力出众,技艺超群者,准当场演武,一体录用。这道诏命一下,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当场角胜。
那一班讥刺陈音五人的,聚在一处商议道:“我们自家人,不必争强夺胜,只与他们比较。务要使他们一个一个当场出丑,才不失我们的锐气。”众人称是。陈音五人见了这道诏命,聚齐众人道:“范大夫因众人不服,替我们打的主意。我们当得步步留心,占着上风,方不辜负范大夫的用心。”众人称是。却好利颖已回来对众人道:“宁大夫着我来关照众位,比武之际,只可取胜,不可恃勇杀伤,恐致激怒,反而不便。”陈音五人齐应道:“我们体会得。”利颖道:“到了初三日,我也要去观场,寻个弱的来臊皮臊皮,也是快活。”只有蒙杰心中烦躁道:“他们既不相容,我自回齐国去,要这官来何用?”陈音道:“贤弟千万生心不得,我们骤然超拔,怪不得众人。”
大家劝说了一会,蒙杰才罢了。利颖别去。
到了初二日,已将演武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座帐、将台、战场、箭道,一一收抬齐整。初三日,天尚未晓,执事的人便去悬锣,架鼓,设垛,扯旗。
正厅上,设了公案,插上令箭,旗牌,摆列朱墨笔砚,当中竖起一杆红旗。
第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