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去年在马里安巴>第6章
面对荒诞继续寻求对策,加缪又写出了《正义者》。这部剧取材于1905年俄国革命中一次真实的暗杀事件。荒诞在这里具体化为沙皇的黑暗统治,反抗者对现实的荒诞和应采取的态度都非常清楚,但他们的行动为道德方面的考虑而延宕:卡利亚耶夫在准备向大公乘坐的马车掷炸弹时,发现他身边坐着几个孩子,便犹豫了。但他在下一次完成了任务,也使自己走上了绞架。
暗杀是一种罪恶,但它“既不可饶恕,又不可缺少”,卡利亚耶夫为了事业当了杀人凶手,而绞架使他洗净了自己手上的血。作者围绕着这次暗杀活动,探讨了反抗行为的道德和价值问题,从只求精神胜利的虚无主义过渡到了反抗的人道主义。作为剧本,这部作品情节线索简洁紧凑,冲突极具内在力量,人物性格也棱角分明,具有震撼人心的思想和道德力量。
加缪所谓荒诞与萨特所谓恶心都是对存在的感受,萨特强调选择,诉诸行动,加缪强调反抗,反抗的前提是对荒诞的清醒意识和藐视态度,生存的意义就在于不懈的反抗之中。加缪的人生哲学更强调此时此地,对生活说“是”,对未来答“不”,任何一种命运都可以是对人的馈赠,只要全力去穷尽它。对于意识到荒诞的人来说,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穷尽既定的一切,穷尽自我,人就能在这毫无意义的悲剧世界里获得幸福,发现价值,取得胜利,而不寄希望于未来,更不相信什么来世。义无反顾地生活,用精神,用身体,这就是荒诞世界中的当代人。
3.荒诞派文学当存在主义文学方兴未艾之时,一股新的文学思潮在巴黎舞台上涌起,并迅速扩散到欧美各国,成为五六十年代西方剧坛最具活力的一个流派。这股潮流以尤内斯库《秃头歌女》(1950)的上演为发端,以贝克特的《等待戈多》(1952)及阿达莫夫、热内和品特等人一系列惊世骇俗的剧作为代表,引起戏剧界和批评界极大关注。1961年马丁·艾斯林出版研究专着《荒诞派戏剧》,从理论上予以总结和概括,从此“荒诞派”名称流行开来。
荒诞派作家本无意于艺术结盟,开创流派。他们没有组织,没有宣言,每个人都自以为独立不羁,与众不同,但是他们的作品却敏锐地反映“西方世界里他们很大一部分同代人的偏见与焦虑,思想与感情”,并且共同创立①了“一种新的,发展中的舞台程式”,具有基本一致的思想艺术特征。
荒诞派文学的哲学基础是存在主义,即认为人类生活从虚无中来,经历痛苦与荒诞的存在后又结束于虚无;人都是孤立的,无法沟通,也得不到救助,外部世界也是个毫无意义的存在,人生存的周遭环境已严重物化,人为物役,丧失了主体性;人与自我的关系也呈荒诞状态,人在不可避免地成为非人。在卡夫卡时代,人变成虫子尚属个例,而当今世界人们则成群结队变作犀牛。虚无是荒诞派作家最痛切的感受:“人被切断了他的宗教的,形而上学的以及超验主义的根源,人就失落了;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毫无意义,十分荒诞,毫无用处”(尤内斯库语)。当然这“一切”不包括文学艺术。
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世界里试图为其毫无意义的存在找出意义来,这就是荒诞派文学的存在理由。
荒诞派文学是以反传统的姿态登上戏剧舞台的,因此其艺术程式有许多新特点:
(1)以荒诞的形式表现荒诞的内容荒诞派的主题是人类在荒诞处境中的抽象的苦闷。作家们认为,既然荒诞是世界的本质,非理性是艺术表现的核心内容,那么有章可循的,因果相联的旧程式就不能真实地表现它,而只能以与之相应的荒诞形式来表现。内容的荒诞与形式的荒诞高度一致,再现一个完整的荒诞世界。
(2)“反戏剧”的手法完整的故事情节,贯穿的动作线和一浪高一浪的戏剧冲突是传统戏剧的要素,而在荒诞派的舞台上却是杂乱而破碎的形象,互不关联的片断。看不出首尾和起承转合,人物如木偶,笨拙而呆板,道具则被赋予了超常的表现性;台词如梦呓,前言不搭后语,颠倒重复。人、人的语言、人的形象与故事均无关紧要,只有物和摆布人的外部力量在肆虐。
(3)以喜剧表现悲剧荒诞派戏剧很少以沉着庄重的面貌出现,相反,充斥舞台的是大量滑稽戏谑的成分:《未来在鸡蛋里》的主人公不断下蛋,直至鸡蛋堆满舞台;《椅子》里的演说家是哑巴;《秃头歌女》中的夫妇相见不相识都是效果明显的喜剧场面,却又无不是在表现对荒诞处境的直觉。在荒诞派看来,“只有喜剧才能给我们力量去承担存在的悲剧”,“喜剧因素和悲剧因素不过是同一①伍蠡甫:《现代西方文论选》。
情势的两个方面”。
60年代中期以后,荒诞派戏剧在法国已呈颓势,然而在北美、南美和亚洲却在产生持续不断的反响。
(1)塞缪尔·贝克特塞缪尔·贝克特(1906.4.13~)生于爱尔兰的都柏林,却长期居住在法国,兼用英、法两种语言写作。他像萧伯纳、王尔德和叶芝一样,出身于中等收入的新教徒家庭。14岁时进詹姆士一世所创建的波多拉皇家中学就读,后来在都柏林三一学院获文学士学位。1928年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教英语,结识了詹姆斯·乔伊斯。他尝试翻译乔伊斯的作品,未果,又开始研究普鲁斯特,1931年出版了专着。他也在三一学院教过两年书,但马上就厌倦了,辞了职,“不断地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这使他后来的作品中充满了孤独的流浪汉和漫游者形象。
同詹姆斯相处的日子里,他曾笔录过詹姆斯口述的《芬尼根守灵》的部分章节,但他俩都不太活跃,常常枯坐良久,相对无言。贝克特生性孤独,他总想“重新躲进胎膜,永远呆在黑暗里”;詹姆斯的女儿热烈地爱着他,可是被他那灼人的冷漠深深伤害了。1937年他在巴黎,有个向他讨钱的乞丐捅了他一刀,扎破了肺。他痊愈后到监狱去看望那位凶手,问为什么要捅他一刀,凶手漠然答道:“我也不知道,先生。”
贝克特早年主要写小说,有《墨菲》(1938)、《瓦特》(1942)、三部曲《马洛伊》(1951)、《马洛纳之死》(1951)和《无名的人》(1953)等长篇小说。50年代以后着重写剧本,作品有《等待戈多》(1952)、《结局》(1957),《那些倒下的人》(1957)、《最后一盘录音带》(1960)、《啊,美好的日子》(1963)、《喜剧与小戏数种》(1972)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