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也有缘,就是不与我酒吃,我也乐意写的,快快取来,一边磨墨,凑我笔兴方好。"疏曰:
伏以祝融作衅,照一万顷之平湖;风伯助威,卷五百间之大厦。烈焰星飞于远汉,嚣尘雾锁于层峦。各携云锡以随身,共驾牛车而出宅。向来金碧,并作口煤,过门孰不惊心,开眼犹疑是梦。切念阿罗汉不能冷坐,放起玉毫光;可怜调御师,也被热熬,失却金花座。虽经世数,未厌人情,钟楼重警,发于虚空;香火复追,崇于先帝。毗耶城里,从来大有檀那;给孤园中,指日可成兰若。金刚不坏,铁塔证明。
侍郎看了这一篇疏头,对太尉道:"济公之才,行云流水,转折生波,真天马行空,神龙戏海,当世一大手笔,信如我辈,万不及一。净慈寺中有此一疏,不啻韦驮宝杵,镇海金刚,将见万宝海涌,胜业乐成矣。适间济公云净慈寺素有积愿,不若我与太尉作一举主,借重济公,在净寺作一书记,也是皇上尊崇香火,德辉长老名下一位尊宿,上下增光,四方知重,岂不是千古美满不朽之事。"济公道:"我也去住无心,只待佛缘辐辏。"次日,侍郎即偕太尉同到净慈寺中,将疏薄送与德辉长老一看。长老啧啧称赏。后即将送作书记的话,也就说了一遍,长老大喜,即时着行者相请到殿。济公进殿拜了长老,当即令堂打斋。斋罢,侍郎又对长老道:"济公虽为书记,其性格常好游行,愿长老格外优容,莫与凡僧一例。"长老点首,侍郎、太尉即便别去。济公送出山门,回身往大殿基址一看,道:"如此宏敞地面,也不是寻常僧众可以募化得来,毕竟大显神通,才得万缘就绪。明日还是我领了疏头,往外一走,略略见些影响,也不枉在此一番。不然与这些吃冷饭的伧夫,没来头的长老,有何分别?"不知后来果有什么神通,有兴再寻下则便见。
二十四回檀长老谕严戒律济颠师法喻棋枰
却说灵隐寺檀长老,自陈太尉来寻济公不见,受了许多聒噪,直待寻见济公,送到崔府救了公子,方得安闲。过了数日,监寺僧对檀长老道:"昨闻济公从崔府救了公子,已出府门,不知去向。今日请问老和尚,还去寻请济公依旧来寺住下,还是听其在外?若是请他来住,他一味痴颠,山门中不成模样;若不去请他,恐怕诸太尉们寻他,又无下落,未免又添絮烦。特此请问和尚,还求和尚一个示下。"檀长老道:"他之踪迹无定,我之戒律难移,也只好听其去来罢了。两条脚自他生的,我这里拘挛不得。做和尚离了俗家,进了空门,俱要守定戒律,一言不苟,一步不错,依着一条程墨,时时提醒,此心参透生死之路。也还怕一念懈怠,一着虚浮,妄念横生,魔头忽起,堕落阿鼻,百劫难赎。若一味空中游戏,闹里纠缠,不但他一个人坏了本身,却把天下的僧人引诱得狼狼藉藉。即使他有神通本领,变化无常,却不似佛门正道,也不似宗门传派。正所谓以我之不可,学他之可;以我之可,学他之不可。儒家曾有个柳下惠,风雪之夜,有个女人投宿,因天气寒凛,恐怕冻死了他,下惠怜他,坐在怀中,终夜不及于乱。此惟是个圣人,乃有此种介行。当时说与人知,却也难信。后来说他是个至和之圣,千载之下,才有定评。然千载以来,也只有得一个柳下惠。后来有个鲁男子,也从风雨之夜,有个妇人来投,那男子紧紧闭着户门,由他哀求苦恳,只自不理。后来也有人说他忍心之极,何不仿下惠之事而行。那男子道:'我只晓得伯夷之隘,不知道柳下惠之不恭。'主意拿定,坚执不移,才成一个绝顶人品。故后人有句批评道'鲁男子善学夷惠'.
"若在我佛门中,西湖上也就有个故事,叫做玉通和尚,平日极也清高有致,不从当道奔竞,本府柳太尹要计较他。一日,住在庵里打坐,有个妇人叫做红莲,扮作祭扫归家的妇人,中途遇雨,足说家在城里,回去不及,来投庵中借宿。若是戒律谨守的和尚,就该遣他别去才是,不该听了懒道人的撺掇,留他檐下过夜。到了风雨之时,装起肚疼,恹恹欲死。玉通和尚又动了哀怜之念,令他进房,动了柳下惠念头。不料被这个妖精柔声软气,骗到局边,玉通守戒不定,临期下了一着低棋,就把五百年戒行一时损破。后来费了许多番覆,就是水牯牛落了泥犁相似,怎的就耕得转来。若济公遇酒饮酒,遇荤吃荤,到了娼家,也就与娼家同睡。玉通禅师戒行尚且坚守不牢,难道济公有柳絮沾泥的定力,金刚不坏的真坚不成?况从来佛寺之设,历代分为三等,曰禅,曰讲,曰教。禅门不立文字,必见性者方是本宗;讲者,务明诸经旨义;教者,演佛和济之法,消一切现造之业,涤死者宿作之愆,以训世人。凡所戒,在在精严,岂容僧徒托名假借,致使茹荤饮酒,淫邪秽乱,荡捡逾闲,以玷佛门清净。"檀长老因有监寺之请,特将此意具了疏文,申达礼部,以为佛门振作之举。部臣亦以此具疏上闻。未几,朝中撺出一道圣谕到部,部臣抄出:
礼部为钦奉圣谕事。朕惟释迦佛发大悲愿心,历无量劫,至于成道说法度人,一切来所,载之大藏,愚者安能知义,聪者未能尽目。有佛以来,效佛之修者无量,凡所说法,人天会听,愚者虽无知识,而有补造于国家多矣。自佛去世之后,诸祖踵佛之道,所在静处不出户牖,明佛之旨,官民趋向者,历代如此。效佛宣扬者,智人也,所以佛道永昌,法轮常转。迩年以来,踵佛道未见智人,致使轻薄浮夸之辈,不修边幅,不净口孽,放言肆意,喝圣骂祖,有玷佛门。特敕礼部条例,所趋所避,榜以示之。
僧合避者,不许奔走市村,化募为由,致令无藉凌辱,有伤佛教。若有此等,擒获到官,治以败坏祖风之罪。
不许僧人具僧服阑入公厅跪拜,若己身有犯,即预先去僧服,以受擒拿。
凡住持僧众敢有交结官府,悦俗为朋者,治以重罪。
可趋向者,或一二人幽隐于崇山邃谷,必欲修行者听。
凡僧不守戒律,茹荤酗酒,淫宿娼家,毁裂帽服者,治以重罪。
凡寺僧庵院,一切高明之人,本欲与僧扳话,显扬佛教,奈何僧多不才,其人方与和狎,其僧便起求施之心,取人厌憎,为此人远难近。凡布施者,任其自发真心捐舍,不许设法取财。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