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地虽厚颜,以大儒自襮,然文深弗能如魏、汤,吐言或绝鄙倍。其为《榕邨语录》曰:“周、程、张、邵,不得朱子,虑不若是烜赫。”至今学者传以为笑。以杨名时、李绂、陈鹏年、蔡世远、惠士奇、何焯,皆用名德尔雅,为光地识拔,故死后称誉得无衰。然惟何焯醉心于光地,其他皆能识之。
光地少无行。后尝督顺天学政,遭母优,有旨夺情。光地请给假九月治丧。给事中彭鹏者,亦福建人,劾光地忘亲贪位,且自陈雅素知其奸伪状。又好色,尝盗良家子,全祖望志之。五十六年,卒,谥文贞。章炳麟曰:庄周有言:“儒以《诗》《礼》发冢。”自宋人言道学,宋人本称道学,其后分言理学,最后复分心学。道学本该心理、修身、伦理三科,其名较二者为合。近世通言理学者,失之明儒述之。宋、明诸儒多迂介,明末王学亦多披倡者,然只心学一部而清儒多权谲。元、清惟衡、象枢,尚惨怛思反本。自裔介而下,思不义以覆宗国,其公山不扰所耻也。惟行己亦仍世益庳,裔介恃齐给.而斌诈谖饰俭,至于光地外淫。何宋、明诸儒行谊之修.而今若是沽薄也?夫孙卿死而儒术绝,自明季五君之丧,谓孙奇逢、王夫之、黄宗羲、颜元、李颙也道学亦亡矣。
解辫发第六十三
《后汉书西南夷传》:哀牢夷,“种人皆刻画其身,象龙文、衣箸尾。”尾者,其今满洲之辫发乎?《汉书终军传》“解编发,削左衽”,师古曰“编读曰辫”,斯其来远矣!
支那总发之俗,四千年亡变更。满洲入,始鬄其四周,交发于项下,及髋髀。一二故老,以为大辱,或祝发箸桑门衣以终。《通典乐六》:天竺乐“乐工,早丝布,幞头巾,白练襦,紫绫袴,绯帔。舞,二人辫发,朝霞袈裟,若今之僧衣也。行缠碧麻鞋。”据此,是天竺亦有辫发。其言若今僧衣者,只指朝霞袈裟耳。又今印度人皆幞头而不辫发,然则舞时偶一用之,平日则否。故乐工仍不辫发也盖冠簪高{髟介}之饰,既不可复,则宁尽毁之,以章吾志,其情隐矣!
其后习夷俗久,耏鬓垂鬣,以为当然,亡所怪咢。日本人至,始大笑悼之。欧罗巴诸国来互市者,复蚩鄙百端,拟以豭豚,旧耻复振。然士人多要幸儋石之禄,犹前却持两可,未尽芟夷也。
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秋七月,余年三十三矣。是时满洲政府不道,戕虐朝士,横挑强邻,戮使略贾,四维交攻。愤东胡之无状,汉族之不得职,陨涕涔涔,曰:“余年已立,而犹被戎狄之服.不违咫尺.弗能翦除,余之罪也!”将荐绅束发,以复近古。日既不给,衣又不可得,于是曰:“昔祁班孙、释隐玄,皆以明氏遗老,断发以殁。《春秋谷梁传》曰“吴祝发”,《汉书严助传》曰“越劗发”。晋灼曰:劗,张揖以为古翦字也余故吴越闲民,去之,亦犹行古之道也。”会执友以欧罗巴衣笠至,乃急断发易服。欧罗巴者,在汉则近大秦,与天毒同柢。其衣虽迮小,方夹直下,犹近古之端衣,惟吾左辅之日本,亦效法焉。服之盖与箸桑门衣无异趣云。
《传》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由是萌芽,令他日得端委以治周礼,固余之志也。昔者《小雅》诗人,闵宗周危乱,发愤而作,始之以流水之朝宗于海,而终之以邦人诸友。谁无父母。乌乎!余惟支那四百兆人,而振刷是耻者,亿不盈一。钦念哉!
第5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