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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儒侠第六
漆雕氏之儒废,而闾里有游侠《韩非?显学》:漆雕氏之儒,”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是漆雕氏最与游侠相近也。
侠者无书,不得附九流,岂惟儒家摈之,八家亦并摈之。然天下有亟事,非侠士无足属。侯生之完赵也,北郭子之白吴婴也见《吕氏?士节篇》,自决一朝,其利及朝野。其视聂政,则击刺之萌而已矣。
且儒者之义,有过于“杀身成仁|”者乎?儒者之用,有过于“除国之大害,扞国之大患”者乎?夫平原君,僭上者也,荀卿以为“辅”;信陵君,矫节者也,荀卿以为“拂”见《荀子?臣道篇》。世有大儒,固举侠士而并包之。而特其感慨奋厉,矜一节以自雄者,其称名有异于儒焉耳。
大侠不世出,而击刺之萌兴。虽然,古之学者,读书击剑,业成而武节立,是以司马相如能论荆轲《艺文志》杂家:《荆轲论》五篇,轲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司马相如等论之。天下乱也,义士则狙击人主,其他藉交报仇,为国民发愤,有为鸱枭于百姓者,则利剑刺之,可以得志。当世之平,刺客则可绝乎?文明之国刑轻,而奸谀恒不蔽其辜,非手杀人,未有考竟者也。康回滔天之在位,贼元元无算,其事阴沉,法律不得行其罚,议官者仅而去之。虽去,其朋党众,喧于井里,犹聚疑沮事。当是时,非刺客而巨奸不息,明矣。
故击刺者,当乱世则辅民,当治世则辅法。治世知其辅法,而法严诛于刺客,何也?训曰:大臣能厚蓄积者,必浚民以得之,如子孙之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也,故不若恣其不道以归于人本《唐书?卢坦传》载坦语。彼攻盗亦捊取于不道矣,法则无赦。何者?盗与刺客冒法抵禁者众,则辅法者不得独贳以生。哲王者知其裨补于政今,而阴作其气,道之以义方已矣。
今之世,资于孔氏之言者寡也,资之莫若十五儒:“虽危起居,竟信其志”;“引重鼎不程其力,鸷虫攫搏不程勇”者凡言儒者,多近仁柔。独《儒行》记十五儒,皆刚毅特立者。窃以孔书泛博,难得要领。今之教者宜专取《儒行》一篇,亦犹古人专授《孝经》也。
附:上武论征张良事《楚汉春秋》曰:淮阴武王反,上自击之淮阴武王,韩信也。汉世诸王,诛死者亦有谥。燕刺王是其比矣。言上自击之者,即伪游云梦事,古史文不甚明了耳,张良居守。上体个女,卧辒车中,行三四里,留侯走东追上,簪堕被发,辒车排户,曰案《说文》:“使也,从支,(左耳右)省声。”非其字,当是搑之或字。《说文》:“搑,推捣也,从手,茸声。”此则从支,茸省声。辒车者,推启其窗:“陛下即弃天下,欲以王葬乎?以布衣葬乎?”上骂曰:“若翁天子也,何故以王及布衣葬乎?”良曰:“淮南反于东,惟阴害于西案:反、害,字当互讹。时淮南未反也。淮阴王楚,亦在长安东南,视淮南则在西矣,恐陛下倚沟堑而终也”引见《御览》二百九十四世读《大史公书》,言留侯如妇人好女,皆念以为远谋深婉,不兆于声色间。观其簪堕被发,一何厉也?秦汉间游侠之风未堕,良又素习于椎击者。下邳受书而后,优游道术以自持,忍也,而轻侠蹈厉之气,遇亟则亦显暴,固与诸葛亮、谢安之徒异矣。武德衰,学士慕良,乐闻其阔缓宁靖,其材性则莫之崇法也。是故登为大帅,而不任举一佩刀;谋于轩较之下,目可赡马。
儒兵第七
甚矣!《阴符经》之缪也。其言曰:“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以为杀机之蛰,必至是而后起也。夫机之在心也,疾视作色,无往而非杀,无杀而非兵。兵也者,威也;威也者,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移,岂必至于折天柱、绝地维哉!
儒者曰:“我善御寇,‘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虽文王之用师,莫我胜也。”君子曰:田佁!其一曰:“我善御敌,仰屋以思,为《兵法百言》。虽以不教民战可也。”君子曰:黠而愚!隅差智故而騃。
夫治兵之道,莫径治气。以白挺遇刃,十不当二;以刃遇火器,十不当一;以火器遇火器,气不治,百不当一。治气者,虽孟、荀与穣苴,犹是术也。有本有末而已矣!
末而末者,可以掸其本。故蹴鞠列于技巧《汉?艺文志》兵家有《蹴鞠》二十五篇,棋势、皇博列于术艺《隋?经籍志》兵家有《棋势》四卷,《皇博法》一卷。案,今德意志教陆军有兵棋,其来远矣,不知者以为嬉戏也。其知者,以为民性有兵,不能旦旦而用于寇,故小作其杀机,以鼓其气。与儒者之乡射,其练民气则同。虽孟、荀与穣苴,犹是术也。此兵之本也。
若夫临敌之道则有矣。方机动时,其疾若括镞;非先治气,则机不可赴;赴机以先人,而人失其长技矣。故曰:智者善度,巧者善豫,羿死桃棒不给射,庆忌死剑不给博。王守仁知气,此所以成胜。
学变第八
汉晋间,学术则五变。
董仲舒以阴阳定法令,垂则博士,教皇也。使学者人人碎义逃难,苟得利禄,而不识远略,故杨雄变之以《法言》。
《法言》持论至剀易,在诸生间,峻矣。王逸因之为《正部论》,以《法言》杂错元主,然己亦无高论《正部论》元书已亡,诸书援引犹见大略,下论亡书准此。顾猥曰:颜渊之箪瓢,则胜庆封之玉杯《艺文类聚》七十三,《御览》七百五十九引。欲以何明,而比拟违其伦类?盖忿狷之亢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