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乎六书本义,废置已夙;经籍仍用,假借为多。舍借用真,兹为复始,其与好书通用,正负不同,瞢者不睹字例之条,一切訾以难字,非其例矣。
陆务观曰:“近世或掇《史》《汉》中字入文,自谓工妙,不知有笑之者,如彼雕琢,实可嗤鄙。”循研其实,今昔又殊。夫天子曰“乘舆”,名非今之宪典;朝士曰“荐绅”,物非今之章服。乘舆、荐绅,皆《史》《汉》正文若实异者无邮,而名通者受谯,方之陆义,不其远乎!乃夫一字所函,周包曲折,晚世废绝.辞不慊志,必当采用故言,然后义无遗缺。野者不闻正名之旨,一切訾以藻缋,非其例矣。知《尔雅》之为近正,明民之以共财,奇恒今古,视若游尘,取舍不同,惟其吊当。斯则华士謏闻,鄙夫玩习,其皆有所底止乎?
章炳麟曰:后王置文部之官,以同一文字,比合形名,勿使僭差。其道则犹齐度量、一衡矩也。文辞者,亦因制其律令,其巧拙则无问。何者?修辞之术,上者闳雅,其次隐约,知谀辞之不令,则碑表符命不作,明直言之无忌,则《变雅》《楚辞》不兴。故世乱则文辞盛,学说衰;世治则学说盛,文辞衰。如六国学说,盛于周、汉。此为学说始造之世,不与后代并论若其训辞深厚,数典翔博者,独史官之籍尔,又与文辞异职者也。九变知言,出于庄周,则百世不能易矣!曰:天也,道德也,仁义也,分守也,形名也,因任也,原省也,是非也,赏罚也,以此大平。
述图第二十六
画图之山川,不足以程远近;人物,不足以穷形相。仅而被壁,则当官者放不用矣。今之为画者,独缋地,自远西来,规方辨度,自径易也,而他图史皆晻昧。
凡画图之亟,亡亟于军旅版籍。军旅之间,山海窈冥,林麓回闭,未战固图也;既战,亦宜图其出入,知其方略.以贻后人。昭于文字,营目而辨版籍之于地体华离,一事也。近世以地概丁,而后王之法,治以头会,季冬则街弹,三岁则大比,皆登其画象,以知民数。及其少壮老耄,与处险阻易以匿逃者,奸宄之萌,偷穴攻盗、杀人亡命无踪迹者,异国之宾旅杭江海以款关者,必把握其容法,足以辨识,故治于簟席,不劳。
西方军有胜负,必{髟桼}而画之。古者得其方类。汉建昭四年春正月,以诛郅支单于告祠郊庙,群臣上寿,置酒,以其图书示后宫贵人。服虔曰:讨郅支之图书也。右见《汉书元帝纪》此以知告捷者兼写其状也。
西方以光学取民物形景,人必有象,以上有司。游观初至者,入于传舍,则警吏征之。古者得其方类。唐开元二十五年户令曰:“诸户计年,将入丁老疾,应征免课役及给侍者,皆县令貌形状以为定簿;一定以后,不须更貌;若有奸欺者,听随事貌定.以附于实。”天宝九载制:天下虽三载定户,每载亦有团貌.自今以后,计其转年,合入中男成丁五十者,任追团貌。《通典》七此以知民不匿形,足以拱柙也。
夫古者绩事虽眇丽,比于西方,犹不尽空积忽微。后王所崇法,诚在彼矣。然往世独汉唐文牍有图,而宋元至今浸绝者,何也?曰:山川不足以程远近,人物不足以穷形相,仅而被壁,则当官者放不用也。
古之尊官,器三,簪中图云。《散氏盘》曰:兓付散氏田器。”而《贾子》说郑伯肉袒牵羊,奉簪而献国。《先醒》兓、簪,皆志也。《易豫》:“朋盍簪。”京作“撍”,虞作“{音戈}”,是兓声、{音戈}声通。《春官》保章氏注:“志,古文识。”兓,簪皆可通识,即志字也小史掌邦国之志则然。天府,“凡官府乡州及都鄙之治中,受而臧之”。小司寇“登中于天府”。中者,计簿也。天府注:“郑司农云:治中,谓其治职簿书之要。”小司寇注:“上其所断狱讼之数。”皆谓中即计簿也。余以《礼器》云“因名山升中于天”,升中即登中,谓自陈功德,上计于天也。《论语尧曰》“允执其中”,中亦簿书,犹言握天下之图也。《楚语》“余左执鬼中,右执殇宫”,中亦簿书,韦解谓“把其录籍”是也。又训中为身,则失之。寻用字从中,篆形作用,则知古文中字作{卅一},不从口也。用即{卌一}字,去其两简。簿书当为中字本义,{中乂}从又持中,可互证中不可汗漫,簪足以昭视意旨,独画无分刌度齐,使人自为量。故至今犹用簪中,而不用图。今乡邑垄庙,县亦有{卌一}图之,然粗粗无足言者新圣观于艺人所为,朴樕小故,而昭其时物。
乱世之征,文辩反覆而无征验,乐府通韵而违今古,既非今韵,又非古音,吴棫、毛奇龄以来,其流繁矣篆刻谲缪而弃形声,草书缴绕而难识知,比类万端,苟为哙事,以不征于民用者众矣,不画而止也。虽然,云能之长短,虽小足明其所缘矣。古之画者,侂于工师;今之画者,侂于名士。
公言第二十七
求朝夕于大地,而千岁不定,横赤道之带是也;借假吾手所左右以期之,而上下于半球者异言矣;是以一方之人为公者也。黄赤、碧涅、修广,以目异;征角、清商、叫啸、喁于,以耳异;酢甘、辛咸、苦歰、隽永百旨,以口异;芳苾、腐殠、腥蝼、膻朽,以鼻异;温寒、熙湿、平棘、坚疏、枯泽,以肌骨异;是以人类为公者也。生而乐,死而哀;同类则爱,异类则憎;是以生物之类为公者也。公有大小,而人不营度,公其小者,其去自私,不间以白牦。是故至人谓之“累傂之智”。
虽然,以黄赤碧涅之异,缘于人之眸子,可也;以目之眚者,视火而有青炎,因是以为火之色不恒,其悖矣。取岐光之壁流离,蔽遮之于白日,而白者为七色,非壁流离之成之,日色固有七,不岐光则不见也。火之有青炎,火者实射之,不眚目则亦不可见也。烛灺钧冶之上,七色而外,有幻火变火,可以熔金铁,而人目不能见。不见其光,而不得谓之无色;见者异其光,而不得谓之无恒之色。虽缘眸子以为蓺极有不缘者矣。右论色大鱼始生,卵割于海水,久渍而不知其咸。苟以是论咸味之无成极,而坐知咸者以舌臄之妄缘。《荀子正名篇》已言“缘天官”,又言“验之所缘,无以同异而观其孰调”。释典未入中国,儒书言“缘”者始此夫缘非妄也,虽化合亦有其受化者也。且人日茹饮于酸素之内而不知其酢,及其食醯梅,则酢者觉矣。苟日寝处于醯梅而噍之,虽醯梅亦不知其酢也,乃酢于醯梅者则知之。是故分剂有细大,而淡咸无乱味。以忘微咸者而欲没咸之达性,固不厌也。右论味单穆公曰:目之察色,不过墨丈寻常之间,耳之察清浊,不过一人之所胜,故制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过是则听乐而震,观美而眩。声一秒之动,下至于十六,高至于三万八千,而听不逮。日赤之余{炎舌},《说文》:“炎,火光上也”;“{炎舌},炎光也”。案:“炎光”,即今所谓光线;光自发点以至人目,皆顺线,行至目则成圜锥形,即炎光上锐之义电赤之余{炎舌},光力万然蒸,而视不逮。余尝西登黄鹤山,瞻星汉阳,闪尸乍见,屑屑如有声。以是知河汉以外,有华臧焉,有钧天广乐之九奏万舞焉,体巨而吾耳目勿能以闻见也。以不闻见,毅言其灭没,其厌人乎?右论声色二事。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