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秋水轩尺牍>第15章

第15章

虽然,弟之计亦左矣。夫投李因以报琼,抛砖乃能引玉;今因有西子班氏,而不敢呈其形,奏其技,则西子之芳泽不获时领,班氏之神巧不能全窥。是嫫母拙匠之自暴也,自弃也,而非高自位置也。足下见此,得毋曰:是故恶夫佞者耶?
一三八、复沈少堂
嵇康思友,曾来千里之车;范式登堂,亦践三年之约。月前锦樯适馆,竟似东来紫气,潜度函关;幸而合并有缘,得以攀留永夕。觞飞璧月,座接光风,小园丛绿中,凡卉为了焕采。正以快逢荀令,定留三日之香;不图越宿解维,一苇竟去。盈盈带水,结念何如!昨者五朵郇笺,忽与云外天香缤纷而下,临风盥诵,深慰企怀。兼稔健履复元,则文酒琴歌,兴复不浅;第不知黄花开日,肯再枉高轩,勿负平原十日约否?
一三九、请陈松亭代照应慈榇
昔人谓得一知己,可以无恨。弟在东郡,落落寡俦,独蒙八兄雅谊殷拳,频垂青盼,寸衷衔感,罄楮难宣。
别后于月之十二日到沧,虽布帆无恙,而载主播迁,伤心满目;浮云游子,已难为怀,况甫遭失恃者耶!
贱眷僦居州署之东偏,垒覆巢倾,经营伊始,苦状概可想见。所最难安者,白杨萧寺,慈榇孤悬。愚兄弟远出依人,不克时时展谒;伏祈八兄代赐光照,妥先灵,此尤弟所望风而感泣者也。
鹤桥所嘱,刻未去怀,第燕赵多佳,今不逮古,容物色得当,再行奉报。
一四〇、答盐山县沈辞事
客岁小春一别,星纪忽周。今夏在都,知台从亦莅律门,走谒未晤,帐然者久之!自此云停月落,道里睽违,惟有侧听琴声,私心向往耳。
昨潘松亭至沧,出示手缄,承阁下殷殷垂爱,征及菲材;兼恐家室难安,假以馆舍。凡所以为客子计者,无不曲尽绸缪;知爱之隆,感且不朽!惟湄承香谷先生推心置腹,相依年余,揆之于情,似难恝置。捧征书而却拜,此意惟阁下谅之。然而龙门在望,攀附良殷,鱼耶水耶?安知不天缘之后假耶?
一四一、向沧州刺史周索酒
承许佳酿,久未见惠。“道逢曲车口流涎”,此情殆有过之。幸勿曰:“前言戏之,则予忘之矣!”
一四二、代复盐山县沈失窃
某公署内失物,遽以专房之二美,指为胠箧之一流。弟廉得其情,婉为请命。彼亦自知惜玉,不愿还珠矣。
一四三、邀孙位三饮酒
良友难逢,菊花依旧,满城风雨,我怀何如!足下既不肯命驾而来,弟等窃欲作造庐之请。刻即扁舟访戴,幸沽黄娇,以当白衣之送。如获同舟而返,尚疑笑把茱萸,重醉朗吟楼畔也。
一四四、慰陈笠山丧子
良友迢迢,菊花寂寂,感怀时序,不禁怃然!前由漪园处寄示手缄,惊知令郎玉折,深为惋悼!时有内控之案,居停奉檄星驰,仆亦与之偕往,慰问迟迟,良由于此。吾侪依人作客,惟是膝前爱子,相与为欢;不意兰芽甫茁,疾雨遽摧。西河北郭之伤,在足下情难自已;然达人知命,要不必以已然之事,作无益之悲。且二令郎令爱,先后出花,庆符吉相,双珠在握,亦可藉以自宽矣。
仆自遭失恃,百事俱灰,所最难安者,慈榇孤悬,奉归无力;每思入土为安之义,无不梦寐系之。重九前二日,为先毋小祥;秋霜春露,忽然一周。本拟匍匐东归,稍申哀荐;乃因馆务牵绊,未遂乌私,徒自望云洒泪耳。三女年已及笄,正当许字。祗以南方戚好,阔绝多年,千里联姻,殊难择偶;而北方作伐者,大都纨绔一流,又不当意。且内人母女情深,亦不忍以异日言旋,远离割爱。向平之愿,坐是因循。小儿随馆读书,姿禀尚不甚钝;惟是十寒一暴,作辍相寻,正如野马笼头,骤难驯致,恐景升儿终成豚犬耳。至于服官一念,心灰意冷。忆当年竭力报捐,原期借矮屋之微糈,供高堂之禄养;而今已矣!未捧毛檄,先泣莪诗,仆复何心,尚图进取!所冀稍余资斧,扶柩南归,俾得窀穸早安,不致久委风露,则此愿为已足矣。
一四五、慰龚未斋丧妾并答迟慰
同志则相求,同病则相怜,此人之情也。弟谓同志者或有时而不求,同病者则无时而不怜;然怜于迹,究不若怜于心者为尤挚。
弟自去秋失恃,踉跄而来,冬杪于冰天雪地中捧檄赴都,途次为风寒所感,归而病竟不止。履端后三日,仍服药,阅今一载,日与仓公扁鹊为友;又不能舍此毛锥,静加摄养,每念疾苦,窃自怜之!
春间闻足下病,继又闻失宠。得耗之下,为足下怜,更有甚于为己怜者!盖足下年届赐鸠,非人不适;何意好花易落,好月难圆,伤桃叶之遽摧,感朝云之长逝,情之所至,其何能堪!况值衰病相侵,衾裯半冷,嘘寒问燠,谁与为欢?此尤足下所悲从中来,不堪回首者。每欲致书慰问,恐足下当颐养之时,处烦恼之境,一纸相投,徒乱心曲,故未致尺书于左右。此正弟之略于迹而怜于心也。来书以弟无一函致慰,谓是爱之乎?怒之乎?弟窃以为子言过矣!
夫君子有自反之道,无求人之理,爱之怒之虽在人,而所致爱致怒则在我;我而可爱,人必爱之,我而可怒,人必怒之。弟与足下相印以心,相要以久,爱之不暇,怒于何来?礼曰:“君子之交淡以成。”弟之所以落落者,窃有味乎淡交之义,而欲自附于君子之末也。